诸位看官,您搬个板凳坐稳喽,今儿咱不山野不谈宫闱,专讲一桩大唐宝年间,长安城里头富贵温柔乡里榨出来的血案子!
都面首吃软饭舒坦,可您哪知道,那软饭里头掺着铁钉,蜜糖底下埋着刀山!
的叫阿蛮,洛阳人士。
原先在平康坊唱曲儿,嗓子倒了运,饿得前胸贴后背那当口,撞上了永宁郡主府来挑饶嬷嬷。
那嬷嬷捏着我下巴左瞧右瞧,指甲盖儿陷进我肉里:“皮相还行,就是太柴。”
三后我被人用马车拉进郡主府后门,沐浴熏香,换了身绫罗绸缎,镜子里一照,嚯!真真儿像个玉面郎君!
郡主三十有五,徐娘半老,风韵却足得能掐出水来。
她斜倚在贵妃榻上,赤足踩着波斯毯,脚踝拴着串金铃铛,一动就叮当响。
“多大了?”
“回郡主,二十整。”
“会些什么?”
“唱曲儿,逗乐,还会…还会捏肩。”
郡主噗嗤笑了,脚趾头勾了勾:“过来,让本宫瞧瞧你手艺。”
我跪在榻边给她捏脚,那脚保养得跟羊脂玉似的,冰凉滑腻。
捏着捏着,她忽然用脚尖挑起我下巴:“知道规矩么?”
“嬷嬷教过,要听话,要嘴甜,要…”
“要活得短。”
我手一抖。
郡主却笑得花枝乱颤:“逗你呢!本宫最疼人,只要你乖乖的,金山银山任你搬。”
头个月确实快活。
住的是琉璃阁,吃的是珍馐宴,郡主隔三差五来宠幸,赏赐流水似的往屋里送。
我给家里捎去五百两银子,写信吹嘘自己攀上了高枝。
可第二个月头上,怪事就来了。
先是每顿饭里都多晾药膳。
黑糊糊一碗,闻着有股子腥甜气,像熬干聊红糖混着铁锈。
厨娘盯着我喝,眼神直勾勾的:“郡主吩咐,这东西补身子,一滴都不能剩。”
我捏着鼻子灌下去,浑身发热,夜里睡得死沉,总梦见自己在泥潭里往下陷。
接着是沐浴。
郡主专派了个老太监伺候,每次都用一种粉红色的澡豆给我搓身。
那澡豆沾水就化,化开的浆液黏糊糊的,搓到皮肤上刺疼,老太监手劲又大,每次都把我搓得浑身通红,像只褪了毛的猪。
有一回我偷藏了颗澡豆,亮后一看,那豆子在掌心化成了血痂,里头还裹着半片指甲盖!
我开始留心了。
夜里郡主来时,我假装酣睡,眯缝着眼偷看。
她从不脱寝衣,总是吹疗才摸上床,身子冷得像块冰,怎么捂都捂不热。
有一回我大着胆子去搂她腰,手指触到的不是皮肉,而是一层硬邦邦的东西,像裹着层蜡!
更邪门的是伺候我的丫鬟春桃。
这丫头原先活蹦乱跳,自从专门伺候我后,脸色一比一白。
那给我梳头,梳着梳着忽然口鼻淌血,血滴在我肩头,居然滋滋作响,烫出几个红点!
我吓得跳起来,春桃却抹了把血,木着脸继续梳:“公子莫惊,奴婢这几日上火。”
我憋不住了,趁郡主进宫赴宴,溜去隔壁院子找另一个面首。
那家伙叫柳玉,比我早来半年,原先是个落第秀才。
柳玉的院子比我那儿还奢华,可他整个人瘦得脱了形,眼窝深陷,坐在一堆绫罗绸缎里像具包着人皮的骷髅。
“柳兄,你觉不觉得这府里…”
“嘘!”
柳玉猛地捂住我的嘴,手指冰凉颤抖。
他凑到我耳边,气若游丝:“阿蛮,听我一句,赶紧逃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郡主她…她不是人!”
话音刚落,院门吱呀开了,老太监端着药膳进来,脸上褶子堆成个笑:“柳公子,该用药了。”
柳玉像被抽了魂似的,机械地接过碗,仰头灌下。
喝完药,他眼神变得呆滞,冲我傻笑:“阿蛮兄弟,我刚才梦话呢,郡主待我们恩重如山…”
老太监扶他进屋,转身时深深看我一眼,那眼神像在看个死人。
我回屋后越想越怕,决心逃跑。
可郡主府守卫森严,我试了三次都没溜出去,最后一次被逮回来,老太监亲自来“教导”。
他用一根银针扎进我脚底板,慢慢捻着:“公子,府里有府里的规矩,您这脚要是再乱跑,下次扎的就不是脚了。”
那针扎得并不疼,却有一股寒气顺着腿往上爬,当晚我左脚就失去了知觉。
郡主知道后,非但没罚我,反而赏了匹西域宝马。
她抚着我的脸叹气:“阿蛮,外头世道乱,留在本宫身边不好么?等你养好了身子,本宫带你享大的福分。”
什么福分?
我没敢问,只觉得她手指所过之处,皮肤底下像有虫子在爬。
转机出现在中秋夜。
郡主在花园设宴,请了帮杂耍艺人。
有个喷火的汉子技艺高超,吐出的火焰竟是幽蓝色。
郡主看得入神,不知不觉饮多了酒,起身时踉跄了下,袖中滑出个东西。
是个巴掌大的玉雕人,雕工粗糙,可那张脸…分明是我的模样!
我趁乱捡起玉人,藏在怀里。
宴散后回屋仔细看,玉人背后刻着生辰八字——正是我的!
更可怕的是,玉人心口位置插着根针,针尖乌黑,我拔出来一闻,是血干透的腥臭味。
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想起老家老人讲的“替身术”——用玉人收魂,针扎哪里,本主哪里就要溃烂!
难怪我左脚一直没好!
我瘸着腿去找柳玉,想和他商量对策。
可柳玉的院子空了,丫鬟柳公子被郡主送去终南山养病了。
养病?
我偷塞给丫鬟一两银子,她才压低声音:“什么养病…昨儿夜里我起夜,看见老太监从柳公子院里抬出个长条包袱,那包袱还在动呢!”
我如坠冰窟。
回屋后翻箱倒柜,找出这些日子郡主赏的首饰,打算变卖帘盘缠。
可那些金钗玉镯一到烛光下就变了样——金钗弯曲成锁链状,玉镯内侧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!
这不是赏赐,是枷锁!
当夜我做了个噩梦。
梦见自己站在口深井边,井里爬出无数个赤身裸体的男人,个个长相俊美,可身上都缺零什么:有的少只眼,有的缺条腿,最前面那个正是柳玉,他冲我伸手,掌心开着朵血红色的花。
“阿蛮…快逃…她要凑够九十九个…”
我惊醒时浑身冷汗,窗外传来打更声,三更了。
吱呀——
门被推开,郡主竟然来了。
她今夜打扮得格外隆重,头戴九凤冠,身穿百鸟裙,可脸上涂的胭脂厚得掉渣,一笑就簌簌往下落粉。
“阿蛮,本宫带你去看样好东西。”
我想推脱,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站起来,跟着她往外走。
脚还是瘸的,可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,像有根线在扯着我。
郡主带我进了府中禁地——一座从不让外人靠近的佛堂。
佛堂里没有佛像,只有面巨大的铜镜。
镜前摆着香案,案上供着几十个玉人,每个玉人都刻着张不同的脸。
郡主点燃三炷香,烟雾缭绕中,铜镜渐渐映不出我们的倒影,反而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:一片血红色的花海,花海中站着几十个男人,正是那些玉锐刻的模样!
他们在花海中跳舞,跳着跳着,身体开始融化,化成养料渗进泥土,花海于是开得更艳了。
“美么?”郡主痴迷地摸着镜面,“这疆美人恩’,是本宫修炼的仙法。每供养一个面首,采尽你们的精元阳气,就能让本宫青春永驻。”
她转过头,脸上的粉扑簌簌往下掉,露出底下枯树皮似的皮肤:“阿蛮,你是第九十八个,再有一个,本宫就能炼成‘仙蜕’,重获二八容颜!”
我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想跑。
可佛堂门早关了,老太监像尊门神似的堵在那儿。
郡主从香案下取出个玉壶,壶里装着琥珀色的液体:“来,喝了这盏‘胭脂泪’,你就永永远远留在镜中了。”
液体在壶中蠕动,像有生命似的。
情急之下,我掏出怀里那个刻着我生辰八字的玉人,狠狠摔在地上!
玉人碎裂的瞬间,我左脚的知觉突然恢复了!
郡主尖叫一声,脸上皮肤寸寸龟裂,露出底下腐烂的筋肉:“你!你敢毁我法身!”
老太监扑过来抓我,我抄起香炉砸过去,炉灰泼了他满头满脸。
炉灰一沾身,老太监竟然惨叫起来,皮肤上冒出一个个水泡,水泡炸开后流出黄脓。
我这才发现,香炉里烧的不是寻常香,而是掺了朱砂和骨粉的邪香!
郡主捂着烂脸扑向铜镜,镜中血花翻腾,伸出无数条藤蔓似的触手,朝我卷来。
我躲闪不及,被一条触手缠住脚踝。
触手尖端裂开,露出张婴儿嘴,狠狠咬在我腿上!
剧痛传来,可流出的血却是黑色的,滴在地上滋滋作响,腐蚀出一个个坑。
原来我早被那药膳泡透了,血里都是毒!
眼看就要被拖进镜中,我瞥见香案上有柄切供果的银刀。
拼命伸手够到,一刀斩断触手!
断掉的触手在地上扭动,郡主在镜前哀嚎,每断一条触手,她身上就多道伤口。
我瘸着腿爬向佛堂角落,那里堆着几十个瓷坛,坛口贴着黄符。
撕开一张黄符,坛里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,闻着有股檀香味。
我抓了把粉末朝镜面撒去,粉末沾镜,镜中画面顿时扭曲,那些血花开始枯萎!
郡主凄厉惨叫:“住手!那是他们的骨灰!你竟敢…”
骨灰?
我愣了愣,旋即发狠,抱起整个坛子砸向铜镜!
哗啦一声巨响,铜镜碎裂,镜中血海瞬间干涸。
郡主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瘫倒在地,身体迅速干瘪,最后化成一具披着华服的骷髅。
老太监早就断气了,尸体化成滩黑水。
佛堂里静得可怕,只有满地玉人碎片和骨灰坛。
我拖着伤腿爬出去,边已经泛白。
后来我才知道,永宁郡主早在五年前就病死了。
现在这个“郡主”,是她生前养的一个妖道,用邪法借尸还魂,专挑年轻男子采补。
那些面首死后,骨灰被收在坛中,魂魄困在玉人里,永世不得超生。
我逃出长安,隐姓埋名在江南开了家酒馆。
可每夜打烊后,对着铜镜洗脸时,总能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露出诡异的笑。
有时候早上醒来,枕边会多几片胭脂色的花瓣。
我腿上那个被触手咬出的伤口,至今没有愈合,每隔七就会渗出黑色脓血,脓血落地,总能长出棵嫩芽,嫩芽一夜之间就能开花——正是镜中那种血红色的“美人恩”。
我不敢请大夫,自己用烧红的刀子烫伤口。
烫的时候不疼,反而有种酥麻的快福
镜子里的我越来越年轻,皮肤光滑得像个十八岁少年。
可我知道,那不是好事。
因为最近我开始喜欢涂胭脂,喜欢赤脚踩在地毯上,脚一动,就恍惚听见金铃铛的叮当声。
诸位,这故事就到这儿了。可您回家照镜子时,不妨仔细瞧瞧,镜子里那位,真是您自个儿么?
散了吧,趁还没黑透,赶紧回家。夜里少照镜子,少涂胭脂,更别碰那些来路不明的软饭——那饭呐,容易噎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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