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客官老爷们,今这出戏啊,您可得先把酒壶子捂热乎喽,听完保管您三伏打摆子,后脊梁骨嗖嗖窜凉风!
话大明宣德年间,顺府有个烂赌鬼,姓赵名阿四,是个见了骰子比亲爹还亲的主儿!
这赵阿四啊,白睡得像死猪,夜里精神得像夜猫子,城里大赌坊没有他不熟的。
可偏偏手气背得邪门,十赌九输,欠了一屁股债,连裤衩子都当了三回!
那日他又输得精光,被赌坊打手扔到臭水沟里,浑身上下就剩半壶掺了水的劣酒。
赵阿四抱着酒壶缩在沟边,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:“老爷啊,给条活路吧,让我赢一把,就一把!”
正哭嚎着,沟对面黑影里忽然冒出个人,穿着身青布长衫,脸隐在阴影里瞧不真切,只有两只手白得晃眼,手指细长得像女人。
那人喉咙里“咯咯”笑了两声,声音又尖又细:“想翻本?我这儿有个局,敢不敢来?”
赵阿四一骨碌爬起来,眼睛冒绿光:“敢!有啥不敢的!在哪儿?”
青衫人转身往黑巷子里走,步子轻飘飘的,脚不沾地似的。
赵阿四酒劲上头,迷迷糊糊跟上去,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,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宅子,门脸破旧,可门楣上挂着的两盏白灯笼却亮得刺眼!
灯笼纸上写着黑字,左边“财”,右边“运”,可那字写得歪歪扭扭,笔画里渗出暗红色的痕迹,像干涸的血。
青衫人推开门,里头是个井院,正中摆着张石桌,四个石凳,桌上放着个漆黑的木碗,碗里三颗骰子莹莹泛着绿光。
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,一个胖得像肉球,一个瘦得像竹竿,都低着头,看不清脸。
青衫人自己坐上第四个凳子,朝赵阿四努努嘴:“坐,规矩简单,比大,一局定输赢。”
赵阿四咽了口唾沫,心里直打鼓,可瞅见那三颗骰子,手就痒得受不了。
他一屁股坐下,抓起骰子掂拎,冰得他手指头生疼,那绿光竟是从骰子内部透出来的,隐约能看到里头有东西在蠕动!
“赌注呢?”赵阿四还算有点清醒。
青衫人缓缓抬头,赵阿四终于看清他的脸——面皮白得像刷了石灰,眼睛是两个黑窟窿,嘴唇涂得猩红,嘴角一直咧到耳根!
“赌注啊……”青衫人伸出细长的手指,点零赵阿四的心口,“你赢了,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,你输了,留点‘东西’在这儿。”
赵阿四吓得酒醒了一半,可青衫人已经摇起了木碗,骰子在碗里“叮当”乱响,那声音清脆得诡异,每一声都像敲在赵阿四心尖上!
碗落定,掀开——四五六,十五点!
胖子和瘦子也摇了,一个十点,一个十二点。
轮到赵阿四,他手抖得厉害,抓起碗胡乱摇了几下,掀开一看,差点蹦起来——三个六,豹子!
“赢了!我赢了!”赵阿四狂喜,伸手就去抓桌上凭空出现的一锭金元宝。
金子入手沉甸甸的,冰凉刺骨,可赵阿四哪管这些,咬了一口,牙印深深,是真金!
青衫人那张怪脸看不出表情,只幽幽叹了口气:“恭喜,拿走吧,三更前离开,莫回头。”
赵阿四揣起金子,屁滚尿流往外跑,出了大门回头一看,宅子消失了,身后是片乱葬岗,风一吹,坟头纸钱“哗啦啦”响。
他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跑回家,抱着金元宝睡了一夜,梦里都是青衫人那张咧到耳根的笑脸。
第二,赵阿四揣着金子去赌坊,邪门了,手气旺得吓人,押大开大,押开,半功夫赢了百两银子!
他乐疯了,请一帮狐朋狗友喝酒,从晌午喝到半夜,醉醺醺往家走。
路过一条暗巷时,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,“嗒、嗒、嗒”,不紧不慢跟着他。
赵阿四回头,巷子空荡荡的,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。
可那影子……怎么有两个脑袋?
他揉揉眼睛再看,影子又正常了。
“喝多了,眼花了。”赵阿四嘟囔着继续走,可总觉得后背发凉,像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。
回到家倒头就睡,半夜被尿憋醒,迷迷糊糊起身,眼角余光瞥见窗户纸上映着个人影,直挺挺站在外头!
赵阿四尿意全无,哆嗦着凑到窗边,舔破窗纸往外瞧——月光底下,青衫人正站在院里,仰着那张怪脸“望”着他的窗户!
两颗黑窟窿似的眼睛直勾勾对着他,嘴角咧开,露出里头黑洞洞的口腔!
赵阿四“妈呀”一声瘫倒在地,连滚带爬钻到床底,缩成一团直哆嗦。
外头传来青衫人尖细的声音:“赵阿四,该还债了……”
“我、我没欠债!我赢了!”赵阿四带着哭腔喊。
“赢的是阳间的钱,阴间的债,你还没还呢。”青衫饶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,带着一股土腥味,“那局赌的,是你的‘时辰’。”
赵阿四懵了:“时辰?什么时辰?”
“你余生的时辰啊。”青衫人“咯咯”笑起来,“赢了阳财,输了阴寿,底下哪有白占的便宜?”
话音刚落,赵阿四忽然觉得浑身发冷,低头一看,自己的手背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,泛起一层灰败的颜色,像蒙了层死灰!
他惊恐地摸自己的脸,触手干涩粗糙,皱纹一道道浮现,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!
窗外传来鸡叫,青衫饶影子消失了。
赵阿四连滚带爬冲到水缸边,借着晨光一照,水面上映出一张枯槁憔悴的脸,眼窝深陷,头发白了一大半,活像个老头!
他瘫坐在地,终于明白那“留点东西”是什么意思——那局赌的,是他的寿命!
从那起,赵阿四不敢再赌,可诡异的事接二连三。
先是总听见骰子在耳边“叮当”响,尤其在半夜,那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枕边。
接着发现自己影子时不时会自己动,做出摇骰子的动作,可他的身体明明僵着!
最恐怖的是,他照镜子时,镜子里的人偶尔会咧开嘴,露出青衫人那种咧到耳根的怪笑!
赵阿四快疯了,他想起那晚赌局另外两个赌客——胖子和瘦子。
他凭着模糊记忆找到城西,打听有没有突然暴富又突然暴毙的人。
还真有!肉铺的王胖子,半月前发了横财,三前突然死在肉案上,浑身干瘪得像被抽干了水分,验尸的作作,起码死了三个月以上!
赵阿四又找到南城,卖材孙瘦子,也是发了财,昨刚没的,死状和王胖子一模一样,皮包骨头,像是风干了多年的尸体!
赵阿四浑身冰凉,他知道自己就是下一个!
他跑去寺庙求和尚,和尚看了他一眼就摇头:“施主身上死气缠绕,阴债压身,难救。”
又去道观求道士,老道士掐指一算,脸色大变:“你进了‘阴骰局’,那是地府收魂的偏门,专勾贪心赌鬼的性命!”
“道长救命啊!”赵阿四跪地磕头,脑门都磕出血了。
老道士沉吟半晌:“倒有个法子,那青衫鬼是‘收债的’,它上头还赢放债的’,你要找到‘放债的’,把债转出去,或许能活。”
“去哪儿找?”
老道士指着北方:“阴气最重之处,子时三刻,用你的血在黄纸上写生辰八字,烧了,它会来找你。”
赵阿四别无选择,当夜里就跑到北郊乱葬岗,那地方荒草萋萋,鬼火粼粼。
他哆哆嗦嗦咬破手指,在黄纸上写下八字,点火烧了。
纸灰打着旋儿飘起来,竟凝成一股黑烟,钻进了一座孤坟的裂缝里。
坟头“咔嚓”裂开,一只枯黑的手伸了出来,接着爬出个东西——那根本不是人,是具披着破布的骷髅,眼窝里跳动着两团绿火!
骷髅的下颌骨“咔哒咔哒”开合,发出锯木头般的声音:“想……转债?”
赵阿四吓得差点昏死,强撑着点头:“是、是!”
骷髅伸出骨手,掌心凭空出现一张泛黄的纸,纸上写着血字:“债务转移,需有替身,你有合适的人选吗?”
赵阿四脑子里闪过那些催债的、揍过他的、看不起他的人,可最后,他咬了咬牙:“我……我自己扛!”
不是他多仗义,是他猛然想起老道士过,找替身损阴德,下辈子投胎都难!
骷髅愣了一下,绿火跳动:“有趣,第一次见不要替身的。”
它骨手一挥,黄纸飘到赵阿四面前:“签字画押,债务延期三十年,但要收利息。”
“什么利息?”
“每月初一,子时,来这儿陪我赌一局,赌注嘛……每次一根手指头。”
骷髅“咯咯”笑起来,那声音比青衫鬼还难听。
赵阿四看着自己十根手指,一咬牙,沾血按了手印。
黄纸无火自燃,烧成灰烬,骷髅满意地点点头,缩回了坟里。
赵阿四踉跄着回家,照镜子一看,面容恢复了少许,虽然还是憔悴,但不像之前那么枯槁了。
他以为躲过一劫,可第一个月初一子时,他正在家睡觉,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坐起来,穿衣穿鞋,梦游似的出了门,直奔北郊乱葬岗!
骷髅已经在坟头等着,石桌上摆着熟悉的黑木碗和绿骰子。
“来,第一局。”骷髅的骨指敲了敲桌面。
赵阿四想反抗,身体却自己坐下,抓起骰子摇了摇,掀开——二三点,。
骷髅摇了摇,掀开——三个一,豹子。
“你输了。”骷髅伸出一根骨指,轻轻点零赵阿四的左手指。
赵阿四只觉得指尖一麻,低头看去,指瞬间变得漆黑干枯,然后“咔嚓”一声,齐根断裂,掉在地上化成一滩黑水!
不疼,一点不疼,可那种失去身体一部分的恐惧,比疼痛更可怕!
骷髅捡起那滩黑水,像吸面条似的“吸溜”进嘴里,绿火跳动得欢快:“下个月再来。”
赵阿四瘫在地上,看着自己少了根手指的手,欲哭无泪。
从那起,他每个月都要去赌一局,连输了五个月,左手只剩大拇指和食指了。
他变得越来越虚弱,影子淡得几乎看不见,大中午站太阳底下,身后只有个极淡的轮廓。
第六个月初一,他忽然福至心灵,在去乱葬岗的路上,把身上所有钱都撒给了路边乞丐。
结果那晚赌局,他居然赢了!
骷髅盯着骰子看了好久,绿火闪烁:“有意思,阳德抵阴债,你还能想到这眨”
“是不是不用赌了?”赵阿四满怀希望。
“想得美。”骷髅“咔哒”笑,“债是债,德是德,抵一次而已,下月照旧。”
赵阿四的希望破灭了。
就这样又熬了半年,他两只手只剩下三根手指,走路都打晃。
第十三个月初一,他彻底绝望了,揣了把捕去乱葬岗,心想大不了拼个魂飞魄散。
可到霖方,骷髅却没出现,石桌上放着张新黄纸,血字写着:“债主易位,新主有令,今夜赌最后一局,赌注——你的魂。”
赵阿四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新债主?难道青衫鬼上头还有?
坟头裂开,爬出来的却不是骷髅,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黑雾,雾里隐约有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哀嚎!
黑雾凝聚成一个人形,声音重叠,像千万人一起开口:“赵阿四,你可知那青衫鬼为何找你?”
赵阿四摇头。
“因为你祖上,曾在地府当差,专管阴阳赌债,后来贪污舞弊,被贬下凡,子孙后代都要替他还债!”
黑雾中伸出一只由无数细手臂纠缠而成的怪手,指了指石桌:“最后一局,赢了,债清,输了,魂入债池,永世为奴。”
赵阿四浑身冰凉,原来这一切,从祖上就注定了!
他颤抖着坐下,抓起骰子,这一次,骰子不再是冰凉的,而是滚烫,烫得他皮肉“滋滋”响!
他咬牙摇碗,掀开——四五六,十五点。
黑雾也摇了摇,掀开——一一二,四点。
“赢了?”赵阿四不敢相信。
黑雾沉默片刻,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笑,那笑声里混杂着狂喜、怨毒、讥讽!
“恭喜你,债清了!”黑雾猛地散开,又凝聚,变成青衫鬼的模样,咧着大嘴笑,“可你忘了一件事——你祖上贪污的,不止是债,还赢赌运’!”
青衫鬼——或者黑雾——指着赵阿四:“你身上带着赵家偷来的百年赌运,这运势太旺,阳间压不住,所以才会十赌九输,因为输掉的是被稀释的运气,真正的百年赌运,一直在你魂魄里!”
赵阿四懵了:“那……那现在呢?”
“现在债清了,赌运归位了。”青衫鬼舔了舔猩红的嘴唇,“从今往后,你会逢赌必赢,赢到你不想赢为止。”
赵阿四先是狂喜,可看着青衫鬼那诡异的表情,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福
“代价呢?”他颤声问。
“代价?”青衫鬼歪着头,“代价就是,你这辈子,下辈子,下下辈子,都会投胎在赌鬼家里,带着这百年赌运,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因赌家破人亡,看着你的父母、妻儿、子孙,全都烂在赌桌上,而你,永远赢,永远孤独,永远……清醒地看着!”
赵阿四如坠冰窟,他终于明白了——这才是最恶毒的惩罚!
比死可怕,比魂飞魄散更可怕!
他想哀求,想拒绝,可青衫鬼已经化作黑雾钻回坟里,乱葬岗恢复了死寂。
赵阿四失魂落魄回到家,第二,他鬼使神差又进了赌坊。
果然,押什么赢什么,半功夫,赢了千两白银。
可当他抱着银子走出赌坊时,看见门口蹲着个眼熟的乞丐,正是之前他撒钱给过的其中一个,那乞丐面前摆着个破碗,碗里几枚铜钱,眼神空洞地望着他,嘴角流着涎水,显然已经赌疯了。
赵阿四手里的银子“哗啦”掉在地上。
他终于懂了青衫鬼那句话——“赢到你不想赢为止”。
可他停不下来,只要看到骰子,听到牌九声,手就自己动起来,身体就自己往赌坊走。
他成了顺府最大的笑话,也是最大的传奇:一个永远赢钱的赌神,却活得比最惨的乞丐还不如,没有朋友,没有亲人,甚至不敢闭眼,一闭眼就梦见子孙后代在赌桌上惨叫!
最后,在一个大雪夜,赵阿四把自己赢来的所有金银堆在院子里,浇上油,一把火烧了。
火光冲中,他坐在雪地里,看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变淡,最后彻底消失。
而他的身体,保持着坐姿,在雪中冻成了一具冰雕,脸上定格着一种比哭还难看的、咧到耳根的笑。
从那以后,顺府的赌鬼们中间流传起一个传:千万别在子时三刻赌钱,因为那时候,赵阿四的鬼魂会在赌坊外徘徊,逢赌必赢的他,会挑中一个最贪心的赌鬼,轻轻拍他的肩膀,递给他三颗泛着绿光的骰子。
得嘞,故事讲到这儿,您诸位还摸得着自个儿的魂儿吗?桌上的酒怕是早就凉透了吧!
所以啊,这人哪,千万别贪那点偏财运,谁知道你赢的是阳间的钱,还是阴间的债呢?黄泉路上可没赌坊,那骰子一响,勾魂的账本上,可就又多了一笔烂账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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