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看官,今儿这故事可算撞我枪口上了,为啥?因为鄙人就是吃这碗饭的!
鄙人姓贾,单名一个仁字,您听这名儿,贾仁假仁,干的就是缺德带冒烟儿的买卖。
我在汴京开了间“安宅居”,专门倒腾凶宅,对,就是死过饶房子!
这行当啊,讲究个“见人人话,见鬼鬼话”,活人能忽悠瘸了,死鬼能忽悠活了。
那些横死的、吊颈的、淹死灶膛里的宅子,到我手里一包装,嘿,转手就能卖出好价钱!
您问我怕不怕?怕个球!鬼能比穷可怕?穷才真他娘的要命!
可宣和三年那桩买卖,让我这滚刀肉都差点尿了裤子。
那是个秋雨绵绵的下午,铺子里溜达进来个穿绸衫的胖子,姓钱,搓着翡翠扳指一脸晦气。
他城东有处三进宅院,原是外宅养娘的,结果娘子上个月在井边滑了一跤,后脑勺磕在井沿上,当场就香消玉殒了。
“贾掌柜,您给想想法子,那宅子现在半夜老有女人哭,井里咕噜咕噜冒泡,租也租不出去,卖更没人要。”
钱胖子愁得脸上的肥肉都耷拉下来了。
我呷了口茶,眯缝着眼打量他,心里拨开了算盘。
这种死了外室的宅子最好脱手,稍稍压压价,转手卖给不知底细的外地客商,赚头大着呢!
“钱员外,这宅子……恐怕不止死一个人吧?”
我故意拖长音,钱胖子浑身一哆嗦,翡翠扳指磕在茶碗上当啷一声。
“您……您怎么知道?”
他冷汗涔涔,压低声音,其实那宅子三十年前就吊死过一个丫鬟,十多年前还淹死过个看门老头。
我心中暗喜,这种陈年旧案最好了,年头久,怨气散得差不多,吓人也是毛毛雨。
当即拍板,以市价三成拿下地契,钱胖子千恩万谢,像甩烫手山芋似的按了手印。
当晚,我独自去了那宅子验货,这是行规,得亲自摸摸底。
宅子果然气派,就是阴森,院中那口老井像只独眼,冷冷盯着夜空。
我提着灯笼里外转了一圈,没听见女人哭,井水也安安静静。
心下正得意,这宅子收拾收拾,至少能翻五倍利!
忽然,眼角瞥见西厢房窗纸上有个人影!
是个女人侧影,正对着铜镜梳头,梳一下,头歪一下,脖子发出“咔吧咔吧”的脆响。
我汗毛倒竖,但干这行久了,知道有些东西你越怕它越来劲。
索性壮着胆子咳嗽一声,窗上人影倏地不见了。
我推开西厢房门,里头空空荡荡,只有满地灰尘,哪来的铜镜?哪来的女人?
可地上真有一滩水渍,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院中井边。
水渍腥乎乎的,带着股井苔的腐味,还迎…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。
我顺着水渍走到井边,探头往下瞧。
灯笼光晕在井壁上晃动,井水深不见底,黑得像泼了墨。
正看着,井水忽然咕噜冒了个泡,紧接着,一张惨白的女人脸从水下浮了上来!
脸皮被泡得肿胀发亮,两只眼睛只剩黑窟窿,嘴巴却涂着鲜红的胭脂,对我咧嘴一笑!
“妈呀——!”
我吓得魂飞外,连退三步摔了个屁股墩儿,灯笼脱手滚进井里,嗤啦灭了。
四周顿时陷入漆黑,只有井口还在一串串冒泡,咕噜咕噜,像煮沸的汤锅。
我连滚带爬逃出宅子,呸呸呸,是手脚并用蹿出大门,头也不敢回奔回铺子。
惊魂未定灌了半壶凉茶,我琢磨开了,这宅子凶得邪门,寻常镇宅法子怕是不顶用。
但到嘴的肥肉总不能吐了,我贾仁什么阵仗没见过?
第二,我去了趟城外白云观,请了张“五雷镇宅符”,又买了挂开过光的铜钱剑。
还特意找了仨叫花子,许他们一顿酒肉,让他们在宅子里住三晚,冲冲人气。
叫花子们乐颠颠去了,第一晚平安无事。
第二晚,其中一个老叫花子半夜起来撒尿,看见井边坐着个穿红袄的娘子,背对着他梳头。
老叫花子喝多了,以为是宅子里藏的姐儿,笑嘻嘻凑过去拍人家肩膀。
“娘子,这大半夜的,等情郎呢?”
那娘子缓缓转过头,老叫花子嗷一嗓子就厥过去了。
另外两个叫花子被惊醒,出来一看,老叫花子瘫在井边口吐白沫,哪有什么娘子?
可井沿上,整整齐齐摆着一把梳子,梳齿上缠着几根湿漉漉的长发,还有半截泡烂的红头绳。
叫花子们酒全醒了,屁滚尿流逃出宅子,酒肉也不要了。
我听完心里直打鼓,但牛皮吹出去了,宅子也买了,总不能砸手里。
一咬牙,我使出了看家本领——“以凶制凶”。
这法子损阴德,但来钱快,就是找比原主更凶的东西镇宅。
我托黑市的朋友,弄来一副无名枯骨,据是乱葬岗里刨出来的,怨气极重。
趁着正午日头最毒,我把枯骨埋在宅子东南角,又请符水道人做了场法事。
也奇怪,自那以后,宅子真就消停了。
井不冒泡了,夜里没哭声了,窗上也没人影了。
我喜滋滋地重新修葺宅院,粉刷一新,挂上“吉宅急售”的幌子。
没过半月,真有个山西来的布商看中了宅子,这土老帽不懂行情,被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忽悠,竟以市价两倍买下了!
签字画押那刻,我差点笑出声,这一笔赚的,够我吃三年!
可我没高兴几,怪事就找上门了。
先是布商搬进去第七,夜里起夜时一脚踩进个水坑,摔断了腿。
可他坚持卧房地板上根本没水,是双看不见的手把他拽倒的!
接着是他家厨娘,总米缸里的米有股井苔味儿,淘米时捞出过湿漉漉的红头绳。
布商气冲冲来找我算账,我早有准备,一口咬定是他家冲撞了灶神,还假模假式送了他一尊开光灶王爷。
布商将信将疑回去了,可不出半月,他家儿子掉进了那口井里!
幸亏井水浅,孩子扑腾着被捞了上来,但捞上来时,孩子手里死死攥着一把梳子,正是之前叫花子见过的那把!
孩子烧了三三夜,醒来后痴痴傻傻,只会反复一句话:“井里有个姨姨,让我下去陪她玩。”
布商彻底怒了,带着家丁砸了我的铺子,地契摔在我脸上,这宅子他不要了,钱也得退!
我贾仁在汴京混了十几年,岂是吃素的?当即一纸诉状告到衙门,布商讹诈。
可就在开堂前夜,我做了个梦。
梦里又回到那宅子,井边坐着三个湿淋淋的人。
一个是穿红袄的娘子,一个是佝偻着背的老头,还有一个,竟是那副我埋下的枯骨!
枯骨缓缓转过头,黑洞洞的眼窝盯着我,下颌骨一张一合。
“贾掌柜……你埋了我……就得替我找下一个……”
我猛然惊醒,浑身冷汗,枕头上赫然放着三样东西:一截红头绳,一片泡烂的井苔,还有块细的指骨!
指骨焦黄,正是我埋下的那副枯骨上的!
我这才意识到,我惹上大麻烦了,“以凶制凶”镇住的不是宅子,是把更凶的东西请进了宅子!
现在那三个死鬼结成伙,要拉替身了!
我慌忙去找当初卖我枯骨的黑市朋友,那家伙却早已人去楼空,邻居他三前暴病死了,死时浑身骨头碎了一大半,像被什么东西一寸寸捏碎的!
我又去找符水道人,道人一听原委,脸色煞白,拂尘一甩把我轰出门。
“自作孽不可活!你以邪镇邪,如今三鬼连环,已成‘地缚煞’,要拉够九条人命才罢休!”
九条?我掰指头一算,丫鬟一条,看门老头一条,钱胖子的外室一条,布商儿子虽然没死但也算半条,再加上黑市朋友……这才四条半!
剩下的四条半,难道要应在我身上?
我吓得魂不附体,跪在道观前磕头如捣蒜,额头磕出血也不停。
道人终究心软,隔着门缝扔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。
“去找当年第一个死在那宅子里的人,找到她的尸骨,好生安葬,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“记住,你只有七,七之后,地缚煞成,方圆三里,鸡犬不留!”
我捏着黄纸,连滚带爬回了铺子,翻出宅子的旧地契,又托衙门里的熟人查档。
这一查,查出一身冷汗!
那宅子最早的主人姓程,是个徽州茶商,六十年前举家迁来汴京。
程家有个女儿叫程月娥,年方二八,许给了城北王家儿子,可出嫁前夜,突然投井自尽了!
原因不明,程家对外只失足,但坊间传言,是程老爷发现女儿与护院有私情,逼死了她。
程月娥死后不久,程家就败落了,宅子几经转手,每任主人都不得善终。
我猛然想起井里那穿红袄的娘子,莫非就是程月娥?
可她的尸骨呢?井里明明只有一具无名枯骨啊!
我忽然想起黑市朋友的话,那枯骨是从乱葬岗刨出来的,莫非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,我浑身血液都凉了!
程月娥的尸骨,根本不在井里,而是一直埋在乱葬岗!
那井里的枯骨是谁?井里的娘子又是谁?
我发疯似的跑去乱葬岗,那是城西十里外的野坟滩,乌鸦成群,野狗刨食。
找了整整三,我几乎翻遍了每座荒坟,终于在个塌陷的坟坑里,找到具的骸骨。
骸骨手腕上套着个褪色的银镯子,镯内刻着两个字:月娥。
我捧着骸骨,眼泪差点掉下来,不是伤心,是怕的!
因为骸骨是完整的,那井里泡着的又是谁?
我忽然想起钱胖子的话,他三十年前吊死个丫鬟,十多年前淹死个看门老头。
难道那井里的娘子,是三十年前吊死的丫鬟?
可她为什么穿红袄?投井死的程月娥,又为什么一直徘徊在宅子里?
我把程月娥的骸骨带回城,买了口薄棺,请道人做了场法事,葬在了城外义冢。
下葬时,空飘起毛毛雨,我仿佛听见有个姑娘在耳边轻轻叹气。
“多谢……可你埋错了人……”
我浑身一僵,埋错了人?什么意思?
当晚,我又去了那凶宅,这次我带齐了家伙什:桃木剑、黑狗血、糯米、铜钱,腰间还别着把杀猪刀。
子时一到,宅子里果然阴风阵阵。
井口咕噜咕噜冒起泡,这次不是一张脸,是三张脸同时浮了上来!
穿红袄的娘子,佝偻老头,还有那具枯骨!
他们手拉手浮在井水上,六只黑洞洞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我。
娘子开口了,声音湿漉漉的,带着水声。
“贾掌柜……你埋了程月娥……可我不是程月娥……”
老头咯咯笑,嘴里流出黑水。
“程月娥早就投胎了……我们是她留下的怨气……和她无关……”
枯骨的下颌骨咔哒咔哒响。
“这宅子底下……埋着程家的秘密……你想知道吗……”
我双腿发软,强撑着举起桃木剑。
“少……少他娘装神弄鬼!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,老子送你们上路!”
三只鬼齐齐笑了,笑声像钝刀子刮锅底,刺得我耳膜生疼。
娘子缓缓飘出井口,湿淋淋的红袄滴着水,在地上洇开一滩血迹。
“程老爷当年……不是茶商……是盗墓贼……”
“这宅子底下……埋着他从古墓里盗出来的‘聚阴棺’……”
“聚阴棺聚阴养尸,程家女儿是阴年阴月阴日生,被程老爷活生生封进棺材,炼成了‘财煞’!”
我脑子文一声,财煞?那是一种极邪门的养鬼术,把至亲之人活埋,可保家族财运亨通,但每十年必须献祭一条外人命,否则反噬全族!
程月娥不是自杀,是被亲生父亲活埋的!
老头接过话头,声音沙哑。
“程家败落,是因为程老爷心软,没献祭够人数……”
“聚阴棺怨气不散,我们这些死在宅子里的人,都被吸进来成了财煞的伥鬼……”
枯骨指了指自己。
“我就是三十年前那个丫鬟,发现了程老爷的秘密,被吊死灭口……”
又指了指老头。
“他是看门老头,撞见丫鬟的鬼魂,被推进井里淹死……”
最后指了指娘子。
“她?她是钱员外那个外室,根本不是失足,是发现了井里的梳子,被钱员外推下去的!”
我如遭雷击,原来钱胖子也是杀人凶手!
枯骨继续咔哒咔哒。
“你埋了我,以为能镇宅,其实是把我送进了聚阴棺,成了财煞的一部分……”
“现在财煞已经醒了,需要九条生魂献祭,才能彻底成形……”
“你和钱胖子,布商一家,加上之前的,刚好九条……”
我魂飞魄散,转身就想逃,可宅门轰然关闭,任我如何捶打也纹丝不动!
三只鬼缓缓逼近,井水开始漫出井口,哗啦啦流向宅子各处。
水里有东西在游动,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,像水草般蔓延开来!
我徒墙角,掏出黑狗血泼过去,鬼影一阵扭曲,却更加疯狂地扑来!
就在我要被长发缠住的刹那,怀里忽然掉出个东西。
是程月娥坟里那枚银镯子!
镯子落地的瞬间,发出清脆的响声,三只鬼猛地顿住,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。
井水也停止漫延,水中的长发迅速缩回。
一个淡淡的虚影在银镯上方浮现,是个穿素衣的姑娘,眉眼清秀,正是程月娥。
她看向三只鬼,轻轻叹息。
“放过他吧……他是无辜的……”
娘子尖叫起来,湿发狂舞。
“无辜?他埋骨镇宅,助纣为虐,哪里无辜!”
程月娥摇摇头,素手一指地面。
“聚阴棺的阵眼,不是井,是堂屋的香案下……我爹当年把我封进去时,留了一线生机,我的生魂藏在镯子里,尸骨只是空壳……”
“你们若真想解脱,就去毁了聚阴棺,而不是害更多的人。”
三只鬼面面相觑,枯骨咔哒咔哒地问。
“怎么毁?”
程月娥的虚影渐渐淡去,最后的声音飘在空郑
“午时三刻,阳气最盛时,挖开香案,劈棺焚尸……记住,棺中除了我的尸身,还有我爹的一缕残魂,他也在等解脱……”
完,她彻底消散,银镯子“啪”地裂成两半。
三只鬼沉默良久,忽然齐齐转身,化作三道黑烟钻回井里。
井水迅速退去,宅门也吱呀一声开了。
我连滚带爬逃出宅子,头也不回跑到亮。
第二正午,我带着铁锹斧头,又请了三个胆大的泼皮,重回凶宅。
午时三刻,阳光直射堂屋,我们挖开香案下的青砖。
挖了三尺深,果然露出一口黑漆漆的棺材!
棺材极,像孩童的尺寸,但通体冰凉,触手生寒。
我们合力撬开棺盖,里头并排躺着两具尸骨。
一具是完整的女子骸骨,手腕处空着,正是程月娥。
另一具却只有半个骷髅头,和几片碎骨,旁边放着个褪色的荷包,绣着“程”字。
这就是程老爷?他竟然把自己也封进了聚阴棺!
我们按程月娥的,泼上桐油,一把火烧了棺材和尸骨。
火焰腾起的瞬间,我仿佛听见两声长长的叹息,一男一女,充满了释然。
火焰熄灭后,地上只剩一堆白灰,风一吹就散了。
从那以后,凶宅真的安静了。
布商儿子渐渐好转,钱胖子却莫名其妙中风瘫了,据是夜里梦见个穿红袄的女人掐他脖子。
我把宅子低价卖给个云游和尚,和尚要在那儿建个的庵堂,超度亡魂。
至于我?金盆洗手了,凶宅买卖这行,给座金山也不干了!
现在我在汴京开了间豆腐坊,每磨豆子煮豆浆,日子清苦,但心里踏实。
只是偶尔半夜,还会梦见那口黑井,和三张浮在水面的脸。
所以啊各位,买宅子千万擦亮眼,价钱低得离谱的,多半有猫腻。
要是听见井里咕噜响,看见窗上人影晃……
别犹豫,赶紧跑!
跑晚了,您可能就是下一个“连环契”上的名字了!
得嘞,豆腐该出锅了,咱回头聊,您慢走,心门槛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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