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看官,您坐稳当喽,今儿这故事比棺材板还压人!
话大明朝嘉靖年间,俺在金陵城吃白事儿饭,人称“阴阳桥”吴老二!
干咱这行,那是寡妇哭坟——有泪无声,讲究的就是个稳当!
可那回接的活儿,嘿,差点把俺这把老骨头直接送进火化炉!
主家姓贾,是个做绸缎生意的富户,死的是他家老太太,九十三,喜丧!
按理这种活儿最轻松,钱多事儿少,主家还客气!
可一进贾府,俺这后脊梁就莫名冒凉气,像有只死人手在摸!
灵堂设得那叫一个阔气,白幡都是上好的苏绣,可香味儿不对!
不是寻常的檀香味,倒像是……像是夏肉铺里那种闷骚的甜腥气!
贾老爷堆着笑脸迎上来,可那笑纹僵在脸上,比哭还难看!
他搓着手,吴师傅,老太太遗嘱了,必须停灵整整七日,劳烦您全套伺候!
俺心里嘀咕,这大热的,停灵七日?还不臭了街?
但嘴上不能这么,只能拱手,东家放心,保准妥帖!
可一看到棺材,俺眼皮就跳得像揣了只蛤蟆!
那棺材黑得邪乎,不是刷的漆,倒像是然黑木,泛着哑光!
棺材盖子上刻满了花纹,凑近一瞧,哪是花纹,全是密密麻麻的咒文!
俺认得几个,是镇魂的,可又掺着些引魂的,自相矛盾,邪门得很!
贾老爷压低声音,老太太走得不安生,总有人叫她,所以……
他话没完,里屋突然传来吣一声闷响,像什么东西掉地上了!
紧接着是丫鬟一声短促的尖叫,又立刻被人捂住了嘴似的,没了!
贾老爷脸色一白,匆匆拱拱手就走了,留俺一个人对着棺材发愣!
按规矩,俺得先给死者净身更衣,可贾家死活不让开棺,一切从简!
这就奇了怪了,不让碰身子,俺这司仪伺候个棺材板儿?
没法子,俺只能先布置灵堂,点香烛,摆祭品,唱喏开坛!
香刚点上,那火苗子噌地窜起一尺高,绿幽幽的,映得人脸发青!
然后火苗猛地缩成绿豆大,任凭俺怎么扇风,就是不肯旺!
蜡烛更邪,一边流泪一边发出噼啪的爆响,炸开的蜡油子溅到俺手背上!
哎哟喂,烫得俺一哆嗦,低头一看,那凝固的蜡油里居然有根黑色的头发丝!
不是老饶白发,是乌黑油亮的长头发,还在慢慢扭动,往俺肉里钻!
俺吓得赶紧用指甲抠掉,连皮带肉抠下一块,血珠当时就冒出来了!
再抬头看棺材,总觉得那黑木表面,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,像水纹一样!
第一夜里守灵,除了俺,就一个贾家远房侄子,叫贾秀才能做伴!
这子是个书呆子,胆子比老鼠还,抱着本论语缩在角落直哆嗦!
上半夜风平浪静,只有长明灯偶尔噼啪一下!
到了子时,院子里刮过一阵旋风,吹得白幡哗啦啦乱响,像好多人拍手!
灵堂的门窗也跟着哐当哐当晃悠,可外头明明月朗星稀,没风啊!
贾秀才牙齿打颤,吴……吴师傅,你听,是不是有女人在哼曲儿?
俺侧耳一听,还真有!隐隐约约,从棺材那边飘过来!
调子古怪得很,忽高忽低,不像阳间的曲子,倒像是拿骨头敲出来的节奏!
哼着哼着,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,咬字尖利,带着水音儿!
唱的是:“奴在井底盼郎君呀……青丝缠颈好成亲……”
俺汗毛倒竖,壮着胆子吼了一嗓子,老太太,安心上路吧,别唱了!
唱戏声戛然而止!灵堂里死一般寂静!
可棺材盖子,却发出“嘎吱”一声轻响,挪开了一条头发丝细的缝!
一股更浓烈的甜腥味从缝里飘出来,还夹杂着一股土腥气和……胭脂香?
贾秀才嗷一声,白眼一翻,直接晕死过去!
俺也腿软,但吃了这行饭,不能怂!抄起桃木剑,蘸了鸡血,就抹在棺材缝上!
鸡血一碰棺材,嗤啦冒起白烟,里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!
然后棺材盖又严丝合缝了,好像刚才一切都是幻觉!
可第二一早,怪事来了!供桌上的白面馒头,全变成了乌黑色!
不是发霉,是那种浸透了墨汁一样的黑,一捏,淌出暗红色的粘浆!
更吓饶是,老太太的遗像,好端端摆在供桌中央的,变了!
照片是洋人传来的新奇玩意儿,可相片里老太太慈祥的脸,嘴角竟然向上弯着!
她在笑!眼睛也似乎斜睨着,看向门口的方向!
而门口地上,不知何时,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,很,像是女饶绣花鞋印!
脚印从门外延伸进来,到供桌前消失,水迹还没干透,带着河泥的腥气!
贾老爷来看时,脸皮抽搐得像得了鸡爪疯,嘴里反复念叨,来了,她来了……
俺追问,谁来了?贾老爷却像被掐住脖子,一个字也不肯吐,甩袖子走了!
第二夜里,贾秀才打死也不来了,换了个膀大腰圆的护院,叫胡大!
胡大满脸横肉,拍着胸脯,俺煞气重,鬼见愁!
结果子时一到,唱戏声又来了,这回更清晰,好像就贴在棺材板上唱!
胡大乍着胆子骂,滚出来!看爷不揍你!
棺材里突然传来指甲挠木板的声音,刺啦刺啦,又快又急!
紧接着,棺材盖砰地一声巨响,不是打开,而是从里面被重重撞了一下!
整个棺材都跳了起来,离地三寸,又哐当落下!
胡大嗷一嗓子,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,比兔子还快!
俺也吓得够呛,但发现长明灯的火焰,笔直向上,纹丝不动!
有门道!这鬼东西怕这灯?可灯油快见底了!
俺赶紧添油,手抖得泼出去半壶,可算把灯芯稳住了!
挠棺声停了,唱戏声变成镣低的啜泣,呜呜咽咽,听得人心头发酸!
第三,贾家开始死动物!看门的黑狗吊死在门框上,舌头伸出老长!
厨房笼子里的鸡鸭,全僵了,脖子拧成了麻花,一滴血都没了!
最邪的是,老太太养了多年的老猫,竟然自己跳进了井里!
捞上来时,猫眼瞪得溜圆,浑身猫毛被捋得光溜溜,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手印!
像是被无数只手狠狠撸过,生生把毛撸掉了!
府里上下人心惶惶,丫鬟厮跑了一大半!
贾老爷把俺请到密室,噗通就给俺跪下了,老泪纵横,吴师傅,救救贾家吧!
俺扶他起来,他才抖着嘴唇道出实情!
老太太根本不是九十三!是六十三!那三十年的阳寿,是借来的!
借的是一个淹死在秦淮河的唱戏花旦的寿!
当年贾老爷的父亲,为了给病重的母亲延寿,找了个妖道,使了邪法!
他们骗那花旦喝了符水,在她登台时做了手脚,让她失足淹死在水缸里!
趁她魂魄未稳,用邪术把她的剩余阳寿和戏魂,生生钉进了老太太身体里!
可那花旦怨气太深,一直没散,就藏在老太太体内!
如今老太太肉身一死,那东西彻底压不住了,要出来索命!
更要命的是,妖道过,若镇不住,停灵七日后,花旦借尸还魂,贾家满门都得当她的“戏班子”,永生永世陪她唱那出未唱完的戏!
俺听得手脚冰凉,这他娘的是造了多大的孽!
贾老爷哀求,妖道留了个后手,若有高人,可在第七日子时,用“镇魂钉”钉穿棺材和尸身灵盖,再以黑狗血淋头,或可暂时镇压!
可那妖道自己多年前就暴毙了,镇魂钉也不知所踪!
俺心里骂娘,这烂摊子!但拿了钱,就得平事,这是行规!
俺琢磨一宿,想起祖师爷传下的一本破书上,好像提过“镇魂钉”的替代法子!
第四,俺让贾家准备三样东西:百年老柳树心削成的木钉、雄鸡冠血混合朱砂、还迎…唱戏花旦生前最后一场戏的戏服碎片!
前两样好办,最后一样,贾老爷面如死灰,那戏服……当年跟着一起下葬了!
葬在哪?就埋在贾府后花园的假山底下!
俺倒吸一口凉气,这是把煞气源头埋家里了,怪不得阴气这么重!
没法子,挖!趁着晌午日头最毒,俺带着几个胆大的长工,去挖假山!
挖到三尺深,果然有个棺材,不是木的,是陶瓮!
打开陶瓮,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戏服,水红色的,还有一面碎聊水银镜子和一把桃木梳子!
戏服一出土,明明是大太阳,周围温度骤降,俺们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!
更骇饶是,那戏服胸口位置,有一大团深褐色的污渍,像是干涸的血迹!
血迹的形状,隐约像个痛苦的人脸!
俺用油布心翼翼包好戏服,刚离开后花园,就听到假山原地传来幽幽一声叹息,清晰得所有人都听见了!
第五夜里,灵堂不能离人了,俺硬着头皮独自守夜!
子时未到,棺材就开始轻轻摇晃,像里面有人在翻身!
供桌上的遗像,老太太的笑容越发诡异,眼珠子似乎跟着俺转!
俺把戏服碎片取出,压在桃木剑下,棺材才稍微消停点!
可到了后半夜,俺迷迷糊糊中,觉得有人在摸俺的脚踝!
冰凉湿滑,隔着袜子都能感觉到那手指的纤细!
俺一个激灵醒来,低头一看,地上不知何时漫了一层薄薄的水!
水是从棺材底下渗出来的,带着河底的淤泥味!
水里漂着几缕长长的黑发,正像水蛇一样,往俺裤腿里钻!
俺跳起来,用长明灯去烧,头发吱吱作响,缩了回去!
可棺材里的唱戏声又响起了,这次带着哭腔,又带着笑,忽男忽女!
“郎君呐……为何负我……借我寿,夺我衣……假山底下好冷啊……”
唱得俺头皮发麻,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又起!
第六,贾老爷突然暴毙!死状极惨!
他坐在书房太师椅上,眼睛瞪得几乎突出眼眶,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!
舌头伸得老长,脸色紫黑,可嘴角却像遗像上的老太太一样,向上弯着,在笑!
而他面前的宣纸上,用血写满了同样的字:“戏台搭好了,角儿该上了。”
府里彻底乱了套,剩下的活人哭爹喊娘,全都想跑,可大门像是被焊死了,怎么也打不开!
整个贾府成了个密不透风的棺材!
第七,最后的时辰到了!
从早上开始,色就昏沉得像傍晚,明明没云,太阳却像个白盘子,毫无热气!
灵堂里的棺材,黑木表面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水珠,像在出汗!
空气里的甜腥味浓得化不开,吸一口都让人头晕恶心!
俺知道,今晚子时,就是最后的较量!
俺用百年柳木钉蘸饱了鸡冠血朱砂,又把戏服碎片烧成灰,混进灯油里!
长明灯的火苗,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,照亮一方!
黑了,风停了,整个贾府死寂一片,连虫鸣都没有!
俺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!
突然,砰!砰!砰!
棺材盖从里面被连续撞击,一声比一声响,整个棺材剧烈抖动!
盖子边缘,开始溢出大量黑水,汩汩不绝,瞬间淹没了灵堂地面!
黑水里,无数缕长发像海草般蔓延开来,爬满了墙壁、房梁!
咯咯咯……咯咯咯……
棺材里传出女饶笑声,不再是唱戏,是纯粹的快意的尖笑!
哗啦一声巨响,棺材盖终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掀飞,砸在墙壁上,碎成几瓣!
黑水像喷泉一样从棺材里涌出!
一个身影,缓缓从黑水中,从棺材里,坐了起来!
不是老太太干瘪的尸体!
那是一个身穿湿透破烂水红戏服的女人,长发遮面,浑身皮肤泡得肿胀惨白,滴滴答答往下淌水!
她抬起被水泡烂的手,慢慢撩开脸上的头发!
露出的脸,一半是老太太枯树皮般的面容,另一半,则是一个年轻女子姣好却死白腐烂的脸庞!
两张脸扭曲地融合在一起,四只眼睛,同时盯住了俺!
年轻的那张嘴开口,声音空洞带着水声,多谢你……守了我七日……戏台稳了……
老太太的嘴同时蠕动,乖孙……来陪奶奶听戏……
她,或者她们,从棺材里飘了出来,黑水托着,悬在半空!
灵堂瞬间变样,白幡成了戏台的帷幕,供桌成了梳妆台,长明灯成了台上的灯笼!
四面八方传来缥缈的锣鼓点儿声,还有隐约的喝彩叫好声!
无数模糊的白色影子,出现在“观众席”上,影影绰绰,发出呜呜的声响!
花旦鬼伸出腐烂的手指,指向俺,今儿这出《锁魂记》,缺个拉弦的,你,来!
俺感觉自己的手不听使唤,要去拿根本不存在的胡琴!
心里有个声音在喊,完了,吴老二今要交代在这儿,变成鬼戏班的乐师了!
不行!俺猛地咬破舌尖,钻心的疼痛让俺清醒一瞬!
拼了!俺举起那根百年柳木钉,合身扑了上去,不是扑向花旦鬼,而是扑向那口还在冒黑水的空棺材!
俺记得祖师爷书上写,邪秽附体还魂,其根仍系原身葬处!这棺材被邪法浸透,已成枢纽!
花旦鬼厉啸一声,黑发如箭射来,缠住俺的腰,把俺往后拖!
俺拼命往前挣,头发勒进肉里,血一下就渗出来了!
够着了!俺抡圆胳膊,将沾满纯阳之物的柳木钉,狠狠扎进棺材底部的正中央!
噗嗤!像扎进了一块腐肉!
木钉入棺的刹那,花旦鬼和老太太同时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!
她们融合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,黑水沸腾,那些观众白影也扭曲消散!
棺材底部被钉住的地方,嗤嗤地冒出大量黄烟,恶臭扑鼻!
花旦鬼年轻的那半边脸疯狂咆哮,松开!松开!
老太太那半边脸却露出解脱般的表情,喃喃道,钉得好……钉得好啊……
俺趁机掏出怀里那瓶混合了戏服灰的灯油,全部泼向花旦鬼!
蓝绿色的火焰轰地一下在她身上烧了起来!
那不是普通的火,是专门烧阴魂秽物的心火!
火焰中,两张脸同时融化,年轻的脸怨毒咒骂,老的脸安详闭目!
最终,在一阵刺耳的、仿佛无数人扯断声带的嘶鸣后,火焰骤熄!
一具焦黑蜷缩的老太太尸体重重摔在地上,正是原本该有的样子!
而地上那些黑水、长发,迅速干涸消失,像从未出现过!
灵堂恢复了原状,只有翻倒的棺材和满地狼藉证明刚才的恐怖!
长明灯的火苗,也变回了正常的昏黄色!
大门嘎吱一声,自己开了,外面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,子时已过!
贾府幸存的人战战兢兢出来,看到一切平息,抱头痛哭!
老太太的尸体被重新收敛,当就匆匆下葬,埋得远远的!
那口黑棺材和假山下的陶瓮,被俺指挥着,在正午阳光下烧成了灰烬!
灰烬里,竟然有不少细的、扭曲的金属碎片,像是融化后又凝固的铃铛!
后来俺才打听出,那花旦生前唱戏时,脚腕上最爱系一串银铃!
这事儿过后,贾家彻底败落,宅子也贱卖了,据买主没住三个月就疯了,总晚上听到女弱嗓子!
而俺,吴老二,名声更响了,可只有俺自己知道,有些东西没烧干净!
俺右手手心,那抓柳木钉的地方,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青黑色印记,像个的戏符!
平时没事,可一到阴雨,就隐隐发胀,仿佛能听到遥远的、咿咿呀呀的水磨腔调!
得,故事到此,算是画上个歪歪扭扭的句号!
各位,白事儿钱不好挣,邪乎事儿莫沾身,举头三尺有神明,欠下的债,迟早得还,甭管是阳债还是阴债!
不早了,俺也得回去给祖师爷多上两炷香,压压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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