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位看官您坐稳,今这出戏可邪乎了!
我是光绪年间跟着西洋大马戏班跑江湖的绳妓,艺名唤作“云中燕”。
您可别撇嘴,绳妓不是妓,是在高空钢丝上翻跟头的苦命丫头!
我们那个班子啊,名头响得很——“环球奇观班”,红白蓝三色大帐篷能装下五百号人!
班主是个独眼罗刹鬼,真名没人知道,都叫他“猫头鹰”,因他那只好眼夜里能冒绿光!
我六岁被卖进班子,练的就是这空中飞饶把式。
十四岁登台,十七岁成了台柱子,全靠一身轻骨和不怕死的狠劲儿。
可我要的不是练功的苦,是光绪二十三年端午那场邪门透顶的“夜场特别秀”!
那晚的月亮红得像浸了血,帐篷外头的野狗嚎了整整一宿!
猫头鹰那晚格外兴奋,独眼里闪着贼光。
他拍着我肩膀,嘴里喷出股腐臭味:“燕子,今晚给你添个新搭档,疆无骨仙’!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班子里的老人都知道,“无骨仙”这艺名邪性,前三任都死得蹊跷!
第一任从钢丝上掉下来,浑身骨头碎成三百多块,可皮肉一点没破!
第二任失踪三,最后在装道具的铁箱里找到,整个人像面条似的盘在箱底!
第三任最惨,练功时突然惨叫,身体像漏气皮囊般瘪下去,就剩一张人皮摊在地上!
可我没得选,班主的话就是圣旨。
后台见到新搭档时,我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,瘦得像竹竿,皮肤白得透明,能看见底下青紫色的血管!
他冲我咧嘴笑,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!
“姐姐好,我叫阿蚺。”声音软绵绵的,像蛇在草丛里游动。
我硬着头皮点头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那晚的节目单邪门得很。
头一桩是“蛇骨穿针”,阿蚺当众把自己的胳膊拧成麻花,从绣花针鼻眼里穿过去!
第二桩桨柔体吞剑”,他真吞了把三尺长的钢剑,剑尖从后背透出来,一滴血不见流!
台下掌声雷动,铜钱银元雨点般砸上台。
可坐在前排的那些老爷太太们,一个个眼神直勾勾的,嘴角流着哈喇子,模样比鬼还瘆人!
压轴戏是我和阿蚺的“双飞燕”。
两根钢丝离地五丈高,我们要在中间交换位置,还得在空中连翻七个跟头!
鼓点响起,我纵身跃上钢丝,阿蚺在对面冲我招手。
他走路根本不是走,是像水波一样在钢丝上“漾”过去!
飞到中间交汇时,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腰,冰凉的手指像铁钳!
“姐姐,借你的‘心气’用用。”他在我耳边吹了口气,腥甜腥甜的,像死了三的鱼!
我浑身一僵,差点栽下去!
就在这时,我看见他后背的衣裳裂开条缝,里头不是皮肉,是密密麻麻的、正在蠕动的白色细虫!
那些虫子首尾相连,组成了他所谓的“骨头”!
观众席爆发出疯狂的叫好声,可他们的眼睛……他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乳白色,像煮熟的鸡蛋!
落地后我连滚带爬逃回后台,抱着痰盂吐得昏黑地。
吐出来的东西里有白色虫子在扭动!
猫头鹰掀帘子进来,独眼眯成一条缝:“吐了?好事,明你‘接纳’了。”
他扔过来一个瓷瓶,“每晚吃一粒,保你筋骨柔软,还能多分三成赏钱!”
瓷瓶里装着米粒大的红丸,闻着有股奇异的香气,像檀香混着血腥味!
我多了个心眼,把红丸藏起来,偷偷喂给班子里看门的大黑狗。
那狗吞下去不到半柱香工夫,突然惨叫着满地打滚!
它的身体像面团一样拉伸变长,最后瘫在地上,成了一滩裹着狗皮的肉泥!
骨头全化了!从嘴里呕出一团纠缠不休的白虫!
我吓得魂飞魄散,当晚就收拾细软想跑。
可帐篷外围了一圈火把,猫头鹰带着阿蚺堵在门口。
月光下,阿蚺的身体开始变形,像融化的蜡烛般拉长,脖子伸出一尺多,那颗头直接悬在我面前!
“姐姐要走?可是嫌弃阿蚺了?”他的嘴裂开到耳根,喉咙深处能看到白虫在涌动!
猫头鹰咯咯笑,独眼在黑暗里泛着绿光:“丫头,实话告诉你,咱们班子吃的不是手艺饭,是‘心气饭’!”
原来所谓“无骨仙”,根本就不是人!
是一种靠吸食人类“心气”存活的妖物,学名桨蚀骨蚺”!
而班子里所有演员,早都被种了“虫引”,成了饲养这妖物的“活饲料”!
我们每次登台卖力表演,观众喝彩时散发的“心气”,就是蚀骨蚺最好的食粮!
可光有观众的心气不够,还得定期喂食“宿主”的精血魂魄!
“你是第十七个‘飞人女’。”猫头鹰掏出一本泛黄的名册,上面十六个名字后面都画了红叉。
“前头十六个,都成了阿蚺的‘骨料’,撑不过三个月。”
他拍拍我肩膀,“但你不同,你生‘七窍玲珑心’,是上等的‘主饲料’,至少能喂一年!”
阿蚺的脖子又伸长一截,冰凉的脸贴在我脸颊上:“姐姐的心,闻着真香啊……”
我瘫坐在地上,裤裆湿了一大片。
眼看阿蚺张开嘴,喉咙里的白虫就要涌出来——
帐篷外突然传来喧哗声,是本地保安团来查夜了!
猫头鹰脸色一变,阿蚺瞬间缩回人形,两人拽着我躲进道具箱。
箱子里漆黑一片,我摸到身边堆满了圆滚滚的东西。
凑着箱缝透进的微光一看,是三颗风干的人头!
赫然是前三任“无骨仙”的头颅,眼睛还睁着,嘴里塞满了白虫的干尸!
我死死捂住嘴,才没尖叫出声。
保安团没搜出什么,骂骂咧咧走了。
猫头鹰把我从箱子里拖出来时,我装昏倒在地上。
他探了探我鼻息,啐了一口:“吓晕了?没用的东西!”
阿蚺软绵绵地笑:“晕了也好,今夜先养着,明晚月圆,正是‘取心’的好时辰。”
他们把我扔回自己的帐篷。
后半夜我睁眼,悄悄摸到猫头鹰的大帐外。
透过缝隙,我看见这辈子最恐怖的景象——
帐里没有床铺,只有一口巨大的陶瓷缸。
阿蚺泡在缸里,缸里是黏稠的乳白色浆液,无数白虫在里面翻滚。
猫头鹰正用一把长柄勺,从缸里舀出虫浆,倒进一排瓷瓶里。
那些红丸,根本就是虫卵!
更可怕的是,墙上挂着十几张人皮,都是昔日台柱子的。
人皮胸前开了洞,里头空空如也。
猫头鹰抚摸着其中一张,喃喃自语:“七窍玲珑心……等了二十年,终于又遇上一个……”
他突然转头,独眼直勾勾盯着帐外:“丫头,看够了吗?”
我拔腿就跑,可四面八方冒出无数黑影!
是班子里其他演员,他们眼神空洞,嘴角流着涎水,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!
他们也吃过红丸!早成了猫头鹰控制的傀儡!
我被拖回大帐,猫头鹰用麻绳把我捆在柱子上。
阿蚺从缸里爬出来,浑身滴着虫浆,一步步逼近。
“姐姐别怕,很快的……”他伸手按在我心口,五指长出尖锐的指甲,“等我取出你的心,你就和我‘骨肉相连’,永远不分开了……”
指甲刺破衣裳的刹那,我怀里掉出个东西——是娘留给我的护身符,一个绣着八卦图的香囊!
香囊沾了我的血,突然冒起青烟!
阿蚺惨叫一声,手指像被烙铁烫到,滋滋冒起黑烟!
猫头鹰独眼圆睁:“血咒香囊?你娘是茅山一脉的?!”
趁他们愣神,我挣脱绳索,撞翻那口大缸!
虫浆泼了一地,白虫遇空气就疯狂扭动,见人就钻!
那些傀儡演员被白虫钻进七窍,惨叫着满地打滚,身体开始变形融化!
整个大帐乱成一团!
我冲出帐篷,却迎面撞上一队举着火把的人马。
不是保安团,是一群穿道袍、执桃木剑的方士!
为首的是个瞎眼老道,他鼻子抽了抽:“好浓的妖气!蚀骨蚺果然在此!”
原来我娘当年就是追踪这妖物时失踪的,她留给我的香囊里,藏着追踪用的血咒!
猫头鹰和阿蚺追出来,见这阵仗,脸色大变。
阿蚺身形暴涨,化作一条三丈长的白色巨蚺,浑身由无数白虫聚合而成!
它张开巨口,喷出漫虫雾!
瞎眼老道挥剑念咒,徒弟们布下罗地网。
可那巨蚺力大无穷,尾巴一扫就掀翻三四个道士!
我躲在帐篷后观战,突然听见猫头鹰阴森森的笑声。
他不知何时摸到我身后,独眼里流出血泪:“丫头,你坏了老子二十年大计!”
他掏出一把匕首,不是刺我,而是狠狠扎进自己心口!
鲜血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纹!
“以我心头血,唤千虫醒!”
整个马戏团营地剧烈震动,地下钻出无数白虫,潮水般涌向道士们!
巨蚺吞了两个道士,身体又涨大一圈。
瞎眼老道咬破舌尖,喷血在剑上,桃木剑顿时金光大作!
他一剑斩断巨蚺尾巴,断口处涌出滔虫浪!
那些虫子落地就化成人形,竟是昔日被吞噬的演员们的模样,哭嚎着扑向活人!
我看得肝胆俱裂,突然想起娘香囊里还有张字条。
掏出来一看,上面用血写着:“蚀骨蚺惧盐卤,见之骨散。”
盐卤?腌咸材卤水!
我连滚带爬冲向伙食帐篷,那里有两大缸腌菜卤!
抱着卤水缸冲回战场时,巨蚺正缠住瞎眼老道,张开血盆大口。
我用尽力气把卤水泼向巨蚺!
卤水沾身,巨蚺发出震动地的惨嚎!
身体寸寸碎裂,化作万千白虫,那些虫子一沾卤水就化成黑水!
猫头鹰见状,转身想跑,被道士们乱剑刺成蜂窝!
我以为结束了,瘫坐在地上喘气。
瞎眼老道却脸色凝重地走过来:“姑娘,你身上……已有虫引。”
他撩开我衣袖,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白色纹路,像虫子爬过的痕迹。
“蚀骨蚺临死前,把‘虫母’种进你体内了。”
我如坠冰窟:“会怎样?”
老道苦笑:“七七四十九日后,虫母孵化,你会变成新的蚀骨蚺。”
唯一的解法,是在四十九日内找到“虫母”原主的骸骨,用原主心头血画符镇压。
而那只蚀骨蚺的原主,就是光绪初年失踪的茅山女道——我亲娘。
我娘当年为除妖,以身饲蚺,将虫母封在自己体内,没想到二十年后妖物借猫头鹰之手重生。
老道带我回到茅山,在后山寒潭底找到了我娘的尸骸。
二十年不腐,心口处有个大洞,洞里一团白茧还在微微搏动。
我用匕首刺破手指,将血滴在白茧上,念出老道教的血咒。
白茧剧烈颤抖,最后裂开,里头滚出一颗干瘪的心脏,心脏上趴着只透明的母虫。
母虫见我,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,顺着血迹爬向我心口!
千钧一发之际,我娘的尸骸突然睁眼,一把抓住母虫塞回自己心口。
她用最后一点残魂,将母虫彻底封印。
寒潭水翻涌,将我娘的尸骸和白茧一起吞没,潭面凝结成冰,再无痕迹。
我以为彻底解脱了。
可回到马戏团旧址收拾东西时,在猫头鹰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手札。
上面记载着惊的秘密——蚀骨蚺根本不是生的妖物,是前朝方士用“活人炼丹术”造出的邪物!
最初的目的,是为了给嘉靖皇帝炼“长生蛊”。
而炼制之法,需取九十九个“七窍玲珑心”的女子,喂以特制药饵,令其心生怨气,再活取心脏,培植成“虫母”。
我娘是第九十八个。
我是第九十九个。
手札最后一页,猫头鹰用血写着:“虫母已成,只待月圆,食其心者可获千年寿。”
他根本没死心,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!
故意让道士“杀死”蚀骨蚺,故意让我发现解法,故意引我回茅山解封虫母!
因为只有原主血脉亲手解封,虫母才会真正苏醒!
而今日,正是月圆之夜!
我低头看向自己心口,衣裳不知何时破了个洞。
皮肤底下,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像心脏上趴了只拳头大的虫子。
远处传来猫头鹰阴森的笑声,他从黑暗中走出来,独眼在月光下泛着绿光。
“多谢你了,丫头,替我养了四十九日的‘长生蛊’。”
他手里握着一把剔骨尖刀,刀尖对准我心窝。
我没逃,反而笑了。
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——那半缸没泼完的盐卤,我早掺进了朱砂、雄黄和黑狗血。
“你知道我娘留的香囊里,还有什么吗?”我掀开衣襟,心口处贴着一张血符,“是她用自己心头血画的‘同归于尽咒’。”
猫头鹰脸色剧变,转身想跑。
我狠狠将盐卤泼在自己心口!
虫母发出凄厉尖叫,从我心口破体而出!
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色怪虫,长着人脸,正是我娘的模样!
它扑向猫头鹰,钻进了他那只独眼!
猫头鹰惨叫着倒地,身体像充气般膨胀,最后“砰”地炸成满血雾!
虫母在血雾中化为飞灰。
我活了下来,心口留下个碗大的疤,里头空空如也。
没了心,我却还能走能跳,只是再也感觉不到悲喜。
瞎眼老道,这是虫母残留的妖力在支撑,最多能撑三年。
如今我在江南开了个杂耍班子,专教孩子们走钢丝。
每夜子时,心口的空洞会隐隐作痛,像有虫子在里面钻。
偶尔照镜子,会看见心口疤痕里,隐约有白色细虫在蠕动。
它们正在慢慢长回来,长成一颗新的、属于蚀骨蚺的“虫心”。
对了,您要是路过江南,看到有个心口贴着膏药的女班主在教孩子。
千万别接她递过来的红丸糖。
那糖里啊,可能混着我心口搓下来的虫卵。
吃下去不会死,只会慢慢忘记自己是人。
然后某个满月之夜,您会发现自己躺在钢丝上,脖子能扭到背后看风景。
那时候,您就能来我的班子当台柱子了。
咱们一起演那出“”。
您偷观众的心气,我偷您的骨头。
公平买卖,童叟无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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