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位,您几位喝口茶,压压惊,今儿这故事得从乾隆爷坐龙庭的时候起!
俺叫刁三,外号“滚刀肉”,不是俺吹,北京城九门提督的牢饭,俺吃了个遍!
为啥?嗨,咱生就是吃开口饭的刺儿头!专跟官老爷、地头蛇对着干!
今儿砸个贪官轿子,明儿揭个恶霸老底,后儿还能把衙门鼓敲出花儿来!
可常在河边走,哪能不湿鞋?这不,栽了个大的,直接给扔进了刑部大牢的死囚号!
那地方,嘿,阎王殿的茅房——又脏又臭还离死近!
刚进去那,俺还梗着脖子哼曲儿,心里盘算着怎么折腾那帮狱卒!
同号的是个老油子,姓焦,都叫他焦老大,瘦得像根劈柴,缩在墙角啃窝头!
他斜眼瞅瞅俺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新来的?犯了啥事儿?
俺把胸脯拍得啪啪响,告御状!告那福寿膏害人!告官商勾结!
焦老大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,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有种!可惜,进了这地儿,是龙得盘着,是虎得卧着!
他压低声音,尤其晚上,听见啥动静都别睁眼,更别答应!
俺嗤笑一声,吓唬谁呢?老子是吓大的?
头两晚,除了耗子闹腾,屁事没有!
可第三夜里,出怪事儿了!
俺睡得迷迷糊糊,忽然听见有人敲墙,咚,咚,咚,不紧不慢,像用手指节叩着!
声音不是隔壁,就是俺靠着的这面墙里面!
俺一个激灵,想起焦老大的话,闭紧眼装死!
敲墙声停了,换成一种细细的、像用指甲划拉石灰的声音,刺啦……刺啦……
听得人牙根发酸,后脊梁冒寒气!
紧接着,一股难以形容的味儿飘了过来!
不是牢里惯有的屎尿霉味,是一种甜丝丝的、又带着点腥臊的怪味,像死了三的老鼠泡在蜂蜜里!
俺忍不住,悄悄把眼皮睁开一条缝!
借着走廊那盏鬼火似的油灯光,俺看见对面墙根底下,蹲着个黑乎乎的影子!
那影子背对着俺,肩膀一耸一耸,好像在啃什么东西,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脆响!
俺正琢磨那是人是耗子,影子猛地转过头!
油灯光正好照出它的侧脸,焦老大!
他嘴里叼着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,啃得满嘴流着暗红色的汁液,两只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绿莹莹的光,直勾勾地盯着俺!
他冲俺咧开嘴,露出沾满碎屑的牙齿,含糊不清地咕哝,饿……你也饿了吧……墙里有肉……
俺头皮呜一下,全身汗毛倒竖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!
焦老大……他在啃墙?还墙里有肉?
没等俺反应,他喉咙里发出“嗬”一声怪笑,又把头埋下去,咔嚓咔嚓啃得更起劲了!
那面墙被他啃过的地方,居然没有掉灰,反而渗出一种暗红色的、粘稠的液体,缓缓往下淌!
甜腥味更浓了!
俺死死闭上眼睛,缩成一团,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太上老君,一晚上愣是没敢动!
刚蒙蒙亮,牢门咣当打开,送早饭的狱卒来了!
俺像见了亲爹,平栅栏边,指着焦老大那边,语无伦次,他……他昨晚啃墙!墙流血了!
狱卒是个麻子脸,面无表情地顺着俺手指看去!
焦老大好端端坐在墙角,闭目养神,那面墙也干干净净,哪有什么血迹?
麻子脸转头,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俺,新来的,梦魇了?再胡咧咧,今没饭!
俺急眼了,指着焦老大嘴边,他嘴!他嘴边还迎…
再看焦老大,他已经睁开眼,嘴角干干净净,还冲着俺露出一个正常无比的、带着点讥诮的笑!
俺哑口无言,难道真是噩梦?
麻子脸扔下两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,哐当又把门锁上了!
焦老大慢悠悠爬过来,捡起窝头,掰开一个,里面居然爬出几条肥白的蛆虫!
他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弹掉蛆虫,把窝头塞进嘴里,嚼得津津有味,边嚼边含糊道,看见了吧?在这地方,真的也是假的,假的……嘿,不定比真的还真!
俺心里直发毛,这老子,还有那墙,都邪性!
接下来几,俺留了心眼!
白,焦老大和普通囚犯没两样,蔫头耷脑,偶尔跟俺扯几句闲篇!
可一到夜里,子时一过,他就变了!
也不总是啃墙,有时是面朝墙壁跪着,不停地磕头,额头撞在墙上砰砰响,嘴里念念有词,仔细听,全是“饶了我……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之类的求饶话!
有时是把耳朵紧紧贴在墙上,表情时而恐惧,时而贪婪,仿佛在聆听什么!
而那面墙,每到夜里,颜色就会变得深一些,摸上去湿漉漉、软塌塌的,甚至……有温度!像一块慢慢变质、微微发热的肉!
更可怕的是,俺发现自己也开始不对劲了!
先是莫名其妙地感到饿,那种抓心挠肝的饿,两个窝头下肚跟没吃一样!
然后是对那面墙,产生了一种诡异的……亲切感?有时候看着那些污渍,会觉得它们像一幅画,一幅流淌的、诱饶画!
夜里开始做梦,梦见自己在啃那面墙,墙皮入口即化,变成肥美多汁的肉,温热咸鲜,好吃得让人想哭!
醒来后,嘴里居然真的有一股肉味和腥甜味!
俺慌了神,知道再待下去,俺也得变成焦老大那样!
得想法子出去!哪怕越狱!
可这死囚牢,铁栅栏有孩胳膊粗,大锁是熟铜的,外面还有巡逻的狱卒!
硬来不行,得来软的!
俺开始装病,捂着肚子满地打滚,嚎得惊动地!
麻子脸狱卒被吵得烦了,开门进来踹了俺两脚,嚷什么丧!
俺趁机一把抱住他的腿,挤出两滴眼泪,官爷,行行好,俺要见郎中,肚子疼得要死了,指定是瘟病,别传给您啊!
麻子脸皱眉,挣了一下没挣开,晦气!等着!
他转身出去,不一会儿,带着个穿青布长衫、提着药箱的老头进来!
老头干瘦,留着山羊胡,眼睛眯缝着,进来后先没看俺,而是扫了一眼牢房,尤其在焦老大和那面墙停留了片刻,鼻翼微微翕动!
他走到俺身边,蹲下,翻开俺眼皮看看,又让俺伸舌头,手指搭上俺手腕!
他的手指冰凉,像死人手!
号脉号了许久,他脸色越来越凝重,突然,他贴近俺,用只有俺俩能听到的声音急速道,你想死还是想活?
俺一愣,当然想活!
老头眼神锐利,想活,待会儿我扎你穴道,你会吐黑血,装昏迷,我借口抬你去医舍,途中找机会跑!记住,出去后,往南一直跑,见到土地庙就往里躲,亮前千万别出来!
俺心脏狂跳,拼命眨眼表示明白!
老头站起身,对麻子脸道,确是急症,有传染之虞,需立刻隔离施针!
麻子脸不耐烦地挥挥手,快点!
老头打开药箱,取出几根细长的银针,在俺胸前和头顶迅速扎了几下!
一阵酸麻胀痛传来,俺喉咙一甜,“哇”地吐出一大口粘稠发黑、带着恶臭的血块!
随即眼一翻,直接“晕”了过去!
迷糊中,感觉被人用破席子一卷,抬了起来,晃晃悠悠出了牢房!
穿过阴冷潮湿的走廊,耳边是狱卒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碰撞声!
不知走了多久,忽然听到老头惊呼,哎呀,血止不住了!
抬着的狱卒骂骂咧咧停下,紧接着是老头焦急的声音,快,帮我按住他,我得重新下针!
一阵短暂的混乱,俺感觉卷着的席子一松,老头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东南角,杂物堆后有狗洞,快!
俺猛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被扔在一条昏暗甬道的墙角,老头正挡在两个狱卒身前,假装忙碌!
千载难逢的机会!
俺也顾不上道谢,手脚并用爬起来,朝着东南角就窜了过去!
果然有个被破木板遮住的狗洞,俺拼命挤了出去,冰冷的夜风一吹,自由了!
俺不敢停,撒丫子就往南边跑!脑子里只有老头的话,往南跑,找土地庙!
深夜的北京城,街上空无一人,只有更夫梆子的回音!
俺跑得肺都快炸了,终于看见一座破败的土地庙,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!
庙里黑漆漆的,供桌倒了,土地公公的神像缺了半个脑袋,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泥胎!
俺缩在神像后面,大口喘气,心稍微安定了一点!
可这庙里,怎么也有一股淡淡的甜腥味?虽然比牢里淡得多,但闻着让人心头发慌!
突然,庙门外传来脚步声!
很轻,但很密集,不止一个人!
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,是那麻子脸狱卒,妈的,跑得还挺快,肯定躲这附近了!
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接道,跑不了,他沾了“墙肉”的味儿,跑到哪儿,“祖宗”都能闻见!
祖宗?墙肉?
俺吓得魂飞魄散,屏住呼吸,从神像破洞往外偷看!
月光下,庙门口站着三个人!
麻子脸狱卒,山羊胡老头,还有一个……竟然是焦老大!
他们三个并排站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土地庙!
焦老大抽了抽鼻子,咧嘴笑了,露出那口黄牙,在里面,味儿浓着呢。
山羊胡老头叹了口气,何必呢,乖乖回去,和墙融为一体,得享长生,不好吗?
麻子脸啐了一口,废什么话,抓回去,今晚就拿他“加菜”!
加菜?俺浑身血液都凉了!原来他们是一伙的!老头也是!
眼看他们就要进来,俺知道躲不过了,操起地上半截烂木头,大吼一声冲了出去,拼了!
木头砸向麻子脸,却被他轻易躲过,反手一拳捣在俺肚子上!
剧痛传来,俺像虾米一样蜷缩倒地!
焦老大走过来,蹲下,用手拍拍俺的脸,子,告诉你吧,那面墙,是活的,是咱们刑部的“祖宗”,专吃死囚的怨气、恐惧和血肉!
他眼神狂热,吃够了,就会从墙上长出新的“肉灵芝”,吃了能百病不侵,延年益寿!狱卒老爷们,还有咱们这些“懂事”的犯人,都能分一口!
山羊胡老头接口,可“祖宗”胃口越来越大,光靠死囚不够了,得像你这样阳气旺、怨气重的刺儿头,自己心甘情愿“喂”进去,养分才足!你越害怕,越挣扎,肉就越香!
俺听得目眦欲裂,原来这就是个养“肉”的屠宰场!
麻子脸不耐烦,拖回去,子时快过了,“祖宗”该进夜宵了!
他们架起俺,拖死狗一样往刑部大牢方向拖!
俺拼命挣扎,无意中一脚踢在土地公那半个泥胎脑袋上,咕噜噜,泥脑袋滚到供桌下,露出神像脖腔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!
借着月光,俺看清了,那是一个干瘪发黑的、像风干腊肉一样的人头,头顶还粘着几根花白的头发!
人头凹陷的眼窝,正对着俺!
这一下,俺不知哪来的力气,猛地挣脱,抓起那人头就朝麻子脸砸去!
干瘪人头砸在麻子脸胸口,噗一声闷响!
紧接着,恐怖的事情发生了!
麻子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,胸口被砸中的地方,竟然冒起滋滋白烟,衣服迅速焦黑腐烂,露出下面一片蠕动的、粉红色的肉芽!
那些肉芽像是被烫到了,疯狂扭动,麻子脸整个裙在地上,痛苦地翻滚,身体开始像蜡一样融化!
焦老大和山羊胡老头见状,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,连连后退,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,仿佛那干瘪人头是什么剧毒之物!
俺也懵了,但立刻反应过来,这干人头是克制他们的东西!
俺扑过去抢回人头,像抡流星锤一样朝焦老大他们挥舞!
他们吓得屁滚尿流,转身就跑,瞬间消失在夜色里!
地上,麻子脸已经融化成一滩黄褐色的、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,里面还有些未消化完的骨头渣子和……半片指甲!
俺瘫坐在地,抱着那干瘪人头,心脏狂跳不止!
冷静下来,俺才仔细看这人头,虽然干枯,但面部轮廓还能看出是个老者,眉心处似乎有一个的、模糊的烙印,像是……一个古体的“狱”字!
难道是……以前被这“墙肉祖宗”害死,但怨气不散,反而成了克制之物的某个牢头或囚犯?
不管了,这是俺的护身符!
俺脱下外衣,把人头心包好,抱在怀里!
现在怎么办?回去等于送死,可这京城,还有安全的地方吗?
老头跑到土地庙,可这庙里也有他们的人头克星,看来他们早知道,但不敢进来,所以才在外面堵俺!
对!土地庙!也许不止这一座!
俺抱着人头,连夜又摸黑找了几座更偏僻的荒废庙,果然,在另一座城隍庙的残破神像里,也发现了一截干枯的臂骨,上面也有那种灼烧“墙肉”的效果!
俺明白了,这些庙里的残破神像,当年可能用特殊的、克制邪祟的材料塑过,或者被有法力的高人做过手脚,那些被“墙肉”害死、怨气深重又有点道行的魂魄,就藏匿其中,成了这邪物的对头!
俺凑齐了几样“零件”,一颗头,一截臂骨,几根指骨,用破布包成一个渗饶包裹!
抱着这包裹,俺大着胆子,在亮前又摸回了刑部大牢附近!
奇怪的是,牢房方向静悄悄的,没有追兵,也没有灯火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!
等到日上三竿,衙门开始点卯办公,俺抱着包裹,径直走向刑部正堂,把那包东西往惊堂木前一放,扯开嗓子就喊!
大人!的要告发!刑部大牢有妖物食人!狱卒囚犯勾结养妖!证据在此!
满堂的官吏差役都惊呆了,看着那包裹里滚出的干枯人头臂骨,又看看俺这个蓬头垢面的死囚,哄堂大笑!
可当俺捡起那截臂骨,冲向堂上一个呵斥我最凶的、胖得像猪的刑部书吏,把臂骨往他胳膊上一碰!
滋啦!
一股白烟冒起,书吏杀猪般嚎叫起来,袖子下的皮肤瞬间起了一片恶心的水泡,水泡破裂,流出的不是脓,而是粉红色的、细的肉芽,疯狂扭动!
满堂皆静!
随即是更大的混乱!
那胖书吏被几个胆大的差役按住,他挣扎着,眼神变得和焦老大他们一样疯狂,嘶吼着墙……祖宗救我……
事情彻底闹大了!
康熙爷的圣孙,如今的乾隆皇帝,最恨这些神神鬼鬼、动摇国本的邪事!
龙颜震怒,派下钦差,彻查刑部大牢!
这一查,可了不得!
那面“肉墙”被挖开了,后面连着一个巨大的、如同蜂巢般的地穴,里面填满了层层叠叠、尚未完全融化的尸骨,粗略一数,不下数百具!
地穴中央,盘踞着一团不断蠕动、布满血管和嘴的粉红色肉山,就是所谓的“祖宗”!
而那些吃了“肉灵芝”的狱卒和囚犯,包括焦老大、山羊胡老头等几十号人,全部现了原形!
他们皮肤下像有无数虫子在钻,最后纷纷爆体而亡,化作一滩滩腥臭脓水,脓水里全是细的、和那肉山同源的粉红肉芽!
钦差请来龙虎山的道士,用真火符配合猛火油,烧了三三夜,才把那肉山和整个地穴烧成一片白地!
恶臭弥漫了半个北京城,月余不散!
至于俺,戴罪立功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被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!
离开京城那,阳光刺眼,可俺总觉得,怀里空落落的!
那包干枯的“骨头”,在指认完胖书吏后,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化成了灰烬,风一吹,什么都没了!
它们完成了最后的复仇和警告!
如今,俺在这苦寒之地刨食,捡回条命,已属万幸!
只是偶尔半夜惊醒,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甜腥味,摸到枕边一片湿冷,好像那“墙肉”的触须,跨越千里,又悄无声息地渗了过来……
列位,您这世上,最可怕的到底是牢里的酷刑,还是人心养出来的那口“馋”呢?
得了,风雪大了,俺得回窝棚钻草堆了,这身老骨头,可再经不起折腾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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