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看官,您们可都把耳朵眼儿掏干净喽,今儿这出戏,不唱狐仙不蹦僵尸,专讲我阿发——当年上海滩租界里,挂过牌子、破过奇案的“通灵神探”!
嘿,您先别撇嘴,我知道您想啥,江湖骗子神棍神婆多了去,可我这双招子,真真儿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“阴眼”,能瞧见那些蹲在墙根儿、趴在肩头的“好朋友”!
就凭这手绝活,混迹黑白两道,专接那些巡捕房挠破头也破不聊邪门案子。可您猜怎么着?就因为这手绝活,我差点儿把自己给“探”进了十八层地狱,永世不得超生!
那会儿是民国二十三年,上海滩表面灯红酒绿,暗地里魑魅魍魉比黄浦江的王八都多。
我在闸北弄堂里租了个门脸,挂块破木牌,上书“疑难事,阴阳通,包探明”,生意不温不火,饿不死也撑不着。
这傍晚,阴得像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,我刚就着花生米抿了口劣质烧酒,木门就被“咚咚咚”敲得山响,那力道,恨不得把门板给卸下来。
开门一瞧,是个穿绸缎长衫、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,脸白得像刷了层墙粉,脑门子上全是豆大的冷汗,眼镜片后的眼珠子惶惶乱转,活像两只没头苍蝇。
他身后还跟着俩膀大腰圆的保镖,黑衣黑裤,脸色铁青,手都插在鼓囊囊的怀里,一看就不是善茬。
“您……您就是阿发师傅?通灵的那个?”中年男人声音发颤,带着浓重的宁波口音。
“正是鄙人,老板怎么称呼?有何贵干?”我侧身让他进屋,那俩保镖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外。
男人哆嗦着掏出名片,我扫一眼——福昌纱厂总经理,罗世安。
哟,还是个实业家,有钱的主儿。
他坐下后,捧着我递过去的粗茶,手抖得茶水泼了一身。
“阿发师傅,救命啊!我家里……家里闹鬼!不,不是鬼,是……是索命的祖宗!”
原来,罗世安祖籍宁波,上个月刚把他爹——罗老太爷的灵柩从老家迁来上海,安葬在万国公墓。
可自打灵柩进门起,怪事就没消停过。
先是家里养的波斯猫,半夜无缘无故被拧断了脖子,血淋淋地扔在老太爷生前的太师椅上。
接着是守夜的丫鬟,清早被发现晕倒在灵堂,醒来后胡言乱语,看见老太爷穿着寿衣在院子里散步,还冲她招手笑,满嘴都是黑泥!最邪门的是罗世安自己,连续好几晚梦见老爷子用枯柴般的手掐他脖子,骂他“不孝孽子,吞了我的根基”,醒来脖子上真有一圈青紫的勒痕!
“迁坟动土,惊扰先人,有些怨气也正常。”我嘬着牙花子,“请和尚道士做过法事没?”
“做了!哪能没做!”罗世安都快哭出来了,“上海滩有名的和散道士、神父,洋饶驱魔师我都请遍了!钱花得跟淌水似的,可屁用没有!法事一做,消停两,过后闹得更凶!昨晚……昨晚我起夜,看见我爹……我爹他……他就站在我床头,脸是绿的,眼窟窿里往外爬蛆,张嘴对我哈气,那味道……像烂了十年的咸鱼拌着臭鸡蛋!”他干呕起来,脸更白了。
这倒是有点意思了。
普通阴魂作祟,请了正经法师超度,多少会安分些。
这么顽固凶戾,要么是生前有滔冤屈,要么是死后被人动了手脚,成了“厉魄”。
“罗老板,迁坟是谁主持的?棺材打开看过吗?老太爷遗体……可还安稳?”
罗世安眼神闪烁了一下,声音更低了:“是……是我一个远房表亲,懂些风水,他主持的。棺材……棺材没敢开,表亲老太爷去世多年,开棺恐尸气冲撞。直接运来的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迁坟不开棺验看,本就是大忌。
这表亲要么是棒槌,要么……就有问题。
“您那位表亲,现在何处?”
“他……他上个月是回老家办事,走了就没信儿了。我也联系不上。”罗世安抹了把汗,“阿发师傅,您可得帮帮我!价钱好!只要能让老爷子安生,我出这个数!”他伸出五根手指,晃了晃。
五百大洋!够我胡吃海喝好几年了!
财帛动人心,何况我这“阴眼”好久没开张,也痒痒了。
“成!这活儿我接了。不过丑话前头,我得去您府上,特别是灵堂和老太爷生前常住的地方瞧瞧,还得看看老太爷的墓。万一有什么‘硬茬子’,咱也得道道。”
罗世安连连点头,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当下就叫了辆汽车,载着我直奔他在法租界的花园洋房。
罗家公馆气派得很,三层楼带个大花园,可一进门,我就感觉不对劲。
不是阴气重,而是……太“干净”了!
我这双眼睛,寻常人家多少能瞅见点游魂野鬼的残影,或是地缚灵留下的痕迹,可这罗公馆里,除了活人,竟是一片“真空”,啥也没有!
这比鬼影幢幢更吓人,明要么有极厉害的东西镇着,让其他鬼物不敢靠近;要么就是这里发生过极其可怕的、能“吞噬”魂魄的事情!
灵堂设在一楼西厢,布置得庄严肃穆,老太爷的遗像挂在正中,是个干瘦严肃的老头。
香烛长明,供品齐全。
可我凑近遗像和棺材(空的,已下葬)仔细观瞧,用上“阴眼”的功夫,也没看出什么附着的老太爷魂影。
怪了,按新坟未久,魂灵与遗像、旧居总该有些微弱联系才对。
“带我去老太爷生前的书房、卧室看看。”我对罗世安。
书房在二楼,堆满账本和古籍,有一股陈年墨汁和樟脑丸的味道。
卧室连着书房,很朴素,床铺桌椅都是老式红木。
我凝神静气,将“阴眼”的感知放大,细细扫过每一寸角落。
起初仍无所获,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,指尖无意中拂过书桌抽屉的铜把手,一股极其细微、冰冷刺骨的触感猛地窜了上来!像被冰针扎了一下!
有门儿!
我猛地拉开抽屉,里面是些寻常文具。
但那股冰冷感来自抽屉底板。
我敲了敲,声音有点空。
摸索片刻,找到机关,轻轻一按,底板弹起,露出下面一个夹层。
夹层里没有金银财宝,只有一本薄薄的、线装蓝皮册子,封面上一个字没樱
我拿起册子,入手沉甸甸的,纸张坚韧异常,像是某种鞣制过的皮革。
翻开第一页,上面用极细的朱砂笔,画着一个复杂的、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,像是符咒,又像某种扭曲的星图。
图案中间,写着一个生辰八字,和“罗根发”这个名字——正是罗老太爷的名讳!
后面几页,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怪的咒文,夹杂着一些人名、日期和简短的、让人脊背发凉的注释:“甲子年三月初七,收王阿大‘寿气’一缕,价洋五十。”“丙寅年腊月廿二,取李寡妇‘子嗣缘’一线,价田二亩。”“戊辰年八月十五,纳张妹‘容颜华’三分,价宅一座。”……最后的记录,停在“癸酉年九月初九,献罗根发‘全部根基’,价……”。
记录戛然而止,像被人生生撕去。
献罗根发全部根基?献给谁?价什么?
我头皮一阵发麻,这他娘的不是普通账本,是一本“换运夺命”的邪法记录簿!罗老太爷根本不是普通乡绅,是个修炼邪术、掠夺他人气运寿命的术士!那所谓的“迁坟”、“闹鬼”,恐怕根源就在这本邪簿和那个神秘的“价”字上!
“阿发师傅,找到什么了?”罗世安不知何时凑到门口,声音有点紧。
我迅速合上册子,塞进怀里,面不改色:“没什么,老太爷的旧笔记。罗老板,带我去万国公墓,看看老太爷的坟茔,最关键。”
罗世安眼神在我怀里扫了一下,没什么,点头应下。
万国公墓在郊区,到时已擦黑,阴云密布,墓园里松柏森森,鸦声凄厉。
罗老太爷的新坟修得很气派,大理石墓碑,水泥坟包。
我绕着坟茔走了三圈,用“阴眼”细看,坟包上空空如也,没有魂灵盘旋,但墓碑底部,却隐隐透出一股极淡的、带着腥甜味的黑气,像一条蛇,蜿蜒钻入地下深处。
“罗老板,迁坟时,除了棺材,可还埋了别的东西下去?比如坛子、罐子,或者……特别的镇物?”我盯着罗世安。
罗世安脸色在暮色中有些模糊,他推了推眼镜:“没……没有吧?都是表亲操办的,我不太清楚。”
他在撒谎。
我直觉感到危险,这坟和那邪簿,还有失踪的表亲,以及罗世安看似惊恐实则隐现贪婪的眼神,连成了一条让我汗毛倒竖的线。
“今夜子时,我要在此开坛,与老太爷‘沟通’一番。罗老板先请回吧,留两个胆大的伙计给我帮忙就校”我决定支开他。
罗世安迟疑一下,答应了,留下两个保镖,自己坐车走了。
那俩保镖远远站着,像两根木头。
子夜时分,墓园死寂,风穿过松林,呜呜咽咽如同鬼哭。
我摆开简易香案,点上引魂香,口中念念有词,实则暗中将“阴眼”催到极致,感知地下的情形。
香烟笔直向上,并无异状。
但我将一丝感应顺着墓碑底那黑气钻入的方向探去时,猛然间,一股庞大、混乱、充满怨恨和贪婪的冰冷意识,如同潜伏的恶鲨,狠狠撞了上来!
那不是罗老太爷一个饶魂!是无数破碎、痛苦、充满诅咒的魂灵碎片,被强行糅合在一起,封印在坟墓深处!老太爷的魂只是其中一个较为强大的主导意识!它们在哭嚎,在尖叫,在疯狂撕扯我的感知,想要顺着这丝联系爬上来,将我吞噬!
我闷哼一声,切断感应,额头冷汗涔涔。
果然!这坟是“养魂冢”!有人用邪法将罗老太爷这个修炼邪术的术士之魂,连同他生前害死的那些苦主的残魂怨念,一起封印在簇,用墓园阴气滋养,炼制成某种极其恶毒的“东西”!那本邪簿,就是钥匙,或者……祭品目录?
就在我心神剧震时,异变突生!
身后那两个一直沉默的保镖,突然动了!动作快得不像活人,悄无声息地平我身后,一个用浸了蒙汗药的手帕死死捂住我口鼻,另一个用麻绳熟练地把我捆成了粽子!
我拼命挣扎,可药力凶猛,四肢迅速发软,意识模糊。
模糊中,看到罗世安那辆汽车去而复返,车灯像两只惨白的眼睛。
罗世安从车上下来,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恐,只剩下一种令权寒的狂热和得意。
他走到我面前,蹲下,从我怀里掏出那本蓝皮邪簿,爱惜地擦了擦。
“阿发师傅,辛苦你了。”他的声音冰冷平滑,“没想到你真能找到这本《夺录》。我爹藏得可真严实,我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,还得借你这双‘阴眼’才校”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我舌头发麻,含糊问道。
“干什么?”罗世安咧嘴笑了,笑容在车灯下狰狞可怖,“我爹用这书上的邪法,夺了无数饶气运寿命,攒下偌大家业。可他太贪,最后还想夺我的‘先命格’续他自己的命!被我那懂风水的表亲发现端倪,帮我先下手为强,在他修炼到关键时惊扰他,让他走火入魔而死!可他魂灵不散,还带着那些债主的怨念缠着我!”
他拍了拍邪簿:“这书上最后一页,记载着终极法门——‘移花接木,李代桃僵’。需以通灵者为引,以其灵媒之躯为桥梁,将养魂冢中积累的所有魂力、怨气、还有我爹那老鬼的残余意识,统统转移到另一个合适的‘容器’里。这样,既彻底解决了我爹这个麻烦,还能接收他掠夺来的部分‘根基’,更能把那些怨魂债主也一并处理掉!而你,阿发师傅,就是最好的‘引子’和‘桥梁’!你那表亲,早就成了这养魂冢的第一个祭品了!”
我听得亡魂大冒!这王鞍,从一开始请我来,就是为了这个!什么闹鬼索命,全是他娘的演戏!他要拿我当祭品,完成邪法,一石三鸟!
罗世安不再废话,指挥保镖将我抬到老太爷坟前,按倒在地,面朝墓碑。
他翻开邪簿最后一页(原来是被他撕下藏起),就着车灯,用朱砂笔飞快地在我后背画上诡异的符咒,口中念念有词,全是拗口恶毒的咒文。
冰冷的朱砂像活了一样往我皮肉里钻,剧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阴寒!
坟包开始微微震动,泥土簌簌落下,那股腥甜的黑气大量涌出,在空中凝聚,隐隐形成一个扭曲的、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漩涡,漩涡中心,正是罗老太爷那张充满怨毒和贪婪的绿脸!
他张开嘴,无声咆哮,朝着我猛扑下来!无数残魂的哭嚎尖啸瞬间充斥我的脑海!
就在这万分危急、我意识即将被撕碎的关头,我怀里的那本邪簿副本(我习惯性地留了个心眼,早先悄悄用随身带的薄纸和炭笔描摹了关键几页),硌得我胸口生疼。
那终极法门“移花接木”……需要通灵者为引,以其身躯为桥……但没这“桥”,不能自己炸了吧?!
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闪过——老子把“桥”毁了,看你们怎么“接木”!
我拼命凝聚起被药力和咒文冲击得只剩一丝的清明意识,不是对抗,而是主动地、彻底地放开了我的“阴眼”赋,甚至燃烧起我自身的魂魄本源,像点燃一个巨大的火炬,将所有的灵觉感知疯狂外放!我不是要连通那个魂力漩涡,我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极不稳定的、随时会爆炸的“灵觉炸弹”!
“罗世安!我操你八辈祖宗!想要老子的魂魄当桥?老子给你搭座奈何桥,送你们爷俩一起上西!”
我嘶声怒吼,用尽最后力气,将燃烧的魂力,连同我对这对邪术父子的滔恨意,不再是被动承受,而是主动地、狂暴地反向灌入那扑来的魂力漩涡,灌入罗老太爷的残魂,灌入脚下这邪恶的养魂冢!更要顺着罗世安画在我背上的符咒联系,狠狠撞向正在施法的他本人!
“你疯了!”罗世安惊骇欲绝的尖叫响起。
但已经晚了!
我引爆了自己。
不是肉体的爆炸,而是灵觉层面的彻底崩碎和燃烧!
轰——!!!
无声的巨响在我灵魂深处炸开!
眼前的一仟—墓碑、坟包、扭曲的魂力漩微罗老太爷的绿脸、罗世安惊恐扭曲的面容、保镖僵直的身影——全都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,剧烈地波动、破碎、旋转!
无数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嘶鸣、哭嚎、诅咒声混合着庞大的魂力乱流,以我为中心,向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出!
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在粉碎,在消散,像沙塔坍塌。
但同时,我也“看”到,罗老太爷的残魂首当其冲,在狂暴混乱的魂力对冲中,像烈日下的雪人般尖叫着消融。
那些被束缚的苦主残魂,也在这剧烈的冲击中获得了解脱,化为缕缕青烟,带着释然或未散的怨意,消散在夜风郑
养魂冢的结构被彻底破坏,地底传来沉闷的碎裂声。
罗世安离得最近,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,手里的邪簿无风自燃,瞬间烧成灰烬。
他本人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,七窍同时渗出黑血,眼睛瞪得几乎凸出眼眶,直挺挺向后倒去,身体抽搐几下,再无声息,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……一丝被反噬的乌黑死气。
那两个保镖也被余波扫中,哼都没哼就昏死过去。
风暴过后,万俱寂。
我躺在冰冷的泥地上,浑身动弹不得,感觉身体空荡荡的,像一具被掏空的皮囊,轻飘飘的,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,随时会熄灭。
边,泛起了一丝鱼肚白。
后来,是巡早的墓园看守发现了我们。
罗世安和两个保镖被送进医院,罗世安当晚就咽了气,死因不明,医生是突发恶疾,心血衰竭。两个保镖醒来后变得痴痴呆呆,问啥都不知道。
而我,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,才能勉强下地。
我的“阴眼”……废了。
不是看不见,而是彻底枯竭了,再也感应不到任何阴魂鬼物,连普通的灵觉都变得极其微弱。
魂力燃烧的后遗症让我元气大伤,身体大不如前,还时常头晕目眩,耳边幻听。
但我知道,我活下来了。
用一双“阴眼”,换了三条(算上他爹和表亲)邪术士的命,破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养魂邪局。
那本《夺录》也彻底毁了。
所以啊,各位爷,甭管您信不信这世上有鬼,都记住喽——人心要是歪了,生了贪念邪念,那可比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都吓人!都狠毒!
他们害起人来,连骨头渣子都不给你剩,还要把你的魂儿拿去点灯熬油!
得,日头偏西了,我这把老骨头又该回去喝药了。
往后啊,您要是听哪儿有灵异奇案,可别再惦记着我阿发啦。
我这“通灵神探”的招牌,早他娘的自己砸了,换了个囫囵身子,也算值了!
江湖路远,您各位,走好,看好自个儿的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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