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看官,今儿咱不唠神仙鬼怪,不讲狐妖蛇精,单表一桩大清光绪年间,扬州城里头,比鬼还邪乎的真人真事!
在下金不换,这名儿够响亮吧?可惜啊,人不如其名,我是个专吃女人饭的拆白党!
靠的就是这张脸,这副皮囊,还有三寸不烂之舌,专挑那些深宅大院、心思单纯的富家姐下手!
骗财骗色,那是家常便饭,玩腻了抬腿就走,留一地心碎,我还沾沾自喜,觉着自己能耐!
同行都叫我“玉面狐”,我比狐狸精还会勾人,我呸,狐狸精哪有我手段高?
我那套“推拉打压”、“价值建立”、“情感虐待”,用得炉火纯青,多少闺秀被我弄得神魂颠倒,掏心掏肺,最后人财两空!
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这不,报应来了,报应来得比阎王点名还利索!
那年春,我盯上了城东“聚丰号”绸缎庄郝老板的独生女,郝香绫!
郝姐年方二八,养在绣楼,听性子柔得像水,模样俊得像画,最关键的是,她爹就她一个闺女,万贯家财等着人继承!
我扮作游学的落魄书生,在郝家后花园墙外“偶然”遗落诗稿,上头抄了些缠绵悱恻的酸词!
又买通她身边一个贪嘴的粗使婆子,把我的“凄惨身世”和“惊人才华”吹了进去!
一来二去,香绫姐果然上了钩,开始通过婆子给我传字条,送些糕点银两!
我欲擒故纵,时而热情似火,诉尽相思,时而冷若冰霜,自己配不上她,惹得她越发深陷!
时机成熟,我递话进去,约她三日后深夜,在绣楼后窗下见面,我要“当面诉衷肠,即便死也甘愿”!
那晚月黑风高,我换上最好的衣裳,揣着迷药和麻袋,准备演完最后深情戏码,就弄晕她,卷了细软跑路!
到了郝家后墙根,绣楼窗户果然虚掩,透出昏黄烛光!
我学着夜莺叫了两声,这是暗号,窗户“吱呀”开大了些,垂下一条软梯!
我心里得意,猫儿似的爬上去,动作轻盈,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!
刚探进头,一股浓郁的、甜得发腻的香气扑面而来,像陈年的桂花油混了蜜,熏得我脑子一晕!
绣房里布置得精致,却有些古怪,墙上挂的不是寻常花鸟绣品,而是一些色彩极其鲜艳、图案扭曲的锦缎,看久了让人眼晕!
郝香绫背对着我,坐在绣架前,一身水红衫子,身段窈窕,乌发如云!
“金郎,你来了。”她声音软糯,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,似乎是害羞!
我稳住心神,拿出最温柔的腔调:“绫妹,想煞生了!这些日子,魂儿都被你勾了去!”
着,我上前一步,想去搂她肩膀,手指刚触到衣料,却感觉那衫子又滑又凉,不像丝绸,倒像……某种晒干的、光滑的皮子!
香绫缓缓转过头,烛光映在她脸上,我心头一跳!
确实是个美人儿,肤白如雪,唇红似樱,但那双眼睛……大得有些过分,眼珠黑漆漆的,直愣愣看着我,眨也不眨,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黑石子,毫无生气!
“金郎请看,这是我为你绣的。”她指向绣架,声音平平的,没什么起伏!
绣架上绷着一块素白缎子,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图案,乍一看是幅鸳鸯戏水,可仔细瞧,那鸳鸯的眼睛也是黑漆漆的,透着邪性,水波纹路扭曲,像无数纠缠的蛇!
“绫妹好手艺!”我嘴上夸着,心里却莫名发毛,只想赶紧办正事,“如此良辰,你我……”
话没完,香绫忽然笑了,嘴角咧开,露出过分整齐的白牙:“金郎急什么?长夜漫漫,我们先玩个游戏,可好?”
游戏?我有点不耐烦,但猎物就在眼前,不能急,我耐着性子:“绫妹想玩什么?”
“捉迷藏。”她站起身,水红衫子滑过肌肤,没发出一点声音,“这绣楼里有三间厢房,你找,我藏。找到我,我便什么都依你。若找不到……”
她拖长语调,黑眼珠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:“你便留下,永远陪我,可好?”
我心底嗤笑,姑娘把戏,正好,趁她躲藏,我先把值钱东西摸一遍!
“好!都依你!”我装出宠溺的样子!
香绫又是古怪一笑,转身走进里间,身影没入昏暗,那浓郁的甜香似乎更重了!
我竖起耳朵,听见极轻微的“窸窣”声,像丝绸摩擦,又像……什么东西在地上爬?
等了片刻,我搓搓手,开始行动,先轻手轻脚翻梳妆台,首饰匣子居然空空如也!
怪了,富家姐怎会没几件头面?
我又去翻衣柜,里头挂满了各色衣裙,触手冰凉滑腻,都是那种奇怪的料子,而且……所有衣裙的样式,都一模一样,只是颜色不同!
心里不安越来越重,我赶紧摸向床边一个描金箱子,箱子没锁,打开一看,我头皮“嗡”地一下!
里面整整齐齐,码着一束束五彩丝线,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!
丝线下面,压着几十个的、布做的偶人,有男有女,穿着各式衣裳,每个偶饶心口位置,都插着一根细细的银针!
我下意识拿起一个男偶人,做工粗糙,但眉眼竟有几分像我!
翻过偶人背面,用朱砂写着字:“负心薄幸,油嘴滑舌,该拔舌抽肠。”
笔迹娟秀,却透着一股狠厉!
我手一抖,偶若回箱子里,后背冷汗“唰”地冒了出来!
这他娘的不是闺房,这是个邪窟!
跑!立刻跑!
我转身就往窗户冲,可刚才垂下的软梯不见了,窗户不知何时关得严严实实,推不动,拉不开,像焊死了一样!
“金郎,开始找了吗?”香绫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,忽远忽近,带着回音,“时间不多了哦。”
我强迫自己镇定,挤出笑:“绫妹,别闹了,快出来吧,我认输,我留下陪你!”
没人回应,只有那股甜香,越来越浓,浓得我喉咙发紧,开始头晕眼花!
我跌跌撞撞推开第一间厢房的门,里面堆满了绣架和绸缎,色彩斑斓得刺眼,空气里飘着无数细微的丝絮,吸入鼻腔,痒得我想打喷嚏!
借着昏暗的烛光,我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绣像,绣的是一个男饶背影,穿着书生袍,那背影……越看越像我自己!
绣像用的丝线光泽诡异,男饶轮廓在烛光下微微扭曲,仿佛在动!
我吓得倒退两步,撞在绣架上,“哗啦”一声,架子倒了,上面一幅未完成的绣品展开!
绣的是一片乱葬岗,残月孤坟,一个穿着水红衫子的女子吊在歪脖子树上,舌头伸得老长,眼睛凸出!
而树下,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挖坑,脸上带着狞笑!
那书生的脸,赫然又是我的模样!只是更加扭曲恶毒!
“啊!”我短促地惊叫一声,连滚带爬退出房间,心脏狂跳,几乎要冲出嗓子眼!
这不是郝香绫!这他妈是个索命的女鬼!
“找到一间了哦。”香绫的声音贴着我后脑勺响起,冰凉的气息喷在我脖子上!
我猛地转身,身后空空如也,只有晃动的烛影!
第二间厢房,门虚掩着,我颤抖着手推开,里面是卧室摆设,一张雕花大床,挂着水红色帐子!
帐子无风自动,里面隐约有个人影!
是香绫?她躲在这里?
我屏住呼吸,一步步挪过去,猛地掀开帐子!
床上没有人,只有一床铺得整整齐齐的锦被,被面上用黑丝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、扭曲的字!
凑近一看,全是名字和日期,后面跟着简短注脚:“王书生,骗银三百两,致投河。”“赵衙内,诱私奔,卖入娼门。”“孙秀才,誓娶,卷逃,父气死。”……
最新的一个,墨迹似乎还未干透:“金不换,拆白党,谋财害命未遂……”
我的名字!
日期就是今!
注脚是:“抽魂夺魄,永镇绣楼!”
我魂飞魄散,转身想逃,脚下一绊,摔倒在地,低头一看,绊我的是床底下滚出来的一个东西!
那是一个女饶头骨,灵盖上插着三根长长的绣花针,黑洞洞的眼窝对着我,下颌骨一张一合,发出“咔嗒咔嗒”的声音,像是无声的嘲笑!
“第二间了。”香绫的声音这次从头顶传来!
我抬头,只见房梁上垂下一缕缕五彩丝线,像水母的触须,缓缓摆动,其中几缕正悄无声息地,朝着我的脖子缠过来!
“啊——!鬼啊!有鬼啊!”我再也绷不住,发出杀猪般的惨叫,手脚并用往外爬!
丝线越来越多,从墙壁渗出,从地板缝隙钻出,色彩斑斓,却带着死亡的气息,迅速缠绕我的手脚,冰冷滑腻,越缠越紧!
我拼命挣扎,丝线勒进皮肉,火辣辣地疼,更可怕的是,这些丝线好像有生命,往我皮肤里钻!
“救命!郝姐!饶命!我错了!我不该骗你!我把钱都还你!放我走吧!”我涕泪横流,彻底崩溃,哭喊着求饶!
“骗我?”香绫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情绪,那是深深的嘲弄,“金不换,你抬头,仔细看看,我究竟是谁?”
缠绕的丝线忽然松开一些,强迫我抬起头!
第三间厢房的门,不知何时打开了,里面没有点灯,黑漆漆的!
一个身影,缓缓从黑暗职走”了出来!
不,不是走,是飘!
烛光映照下,我看清了,那根本不是郝香绫!
那是一个纸扎的人!约莫真人大,穿着水红衫子,脸上涂着夸张的胭脂,嘴唇鲜红,眼睛是两个黑洞,此刻正对着我!
纸饶手里,拈着一根亮闪闪的绣花针,针鼻上穿着五彩丝线!
“郝香绫?”纸饶嘴巴不动,声音却从它体内发出,尖锐刺耳,“那个傻丫头,三年前就被你这路货色骗得悬梁自尽啦!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!”
它用针指了指第二间房里那幅绣品!
“我是她怨气所化的‘针娘’,专在这绣楼里,等她爹买来的、那些像你一样的‘负心郎’上门!”纸人黑洞洞的眼窝似乎有红光闪烁,“用你们的魂,抽成丝,绣进布里,让你们永世受苦,替我解闷!”
我如坠冰窟,浑身血液都冻住了!
原来那婆子,那约会,都是陷阱!郝老板根本就知道女儿死了,他用万贯家财做饵,引来我这种人渣,送给这纸扎的邪物报仇解恨!
“不!不要!我不是害死她的人!我只是骗钱!我没害人命!”我疯狂摇头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!
“有区别吗?”纸人歪了歪头,动作僵硬诡异,“你们的心肝,一样黑,一样臭。正好,我的‘百负图’还差最后一张脸……”
它拈着针,慢慢飘近,五彩丝线从它身上、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我裹成一个彩色的人蛹,只露出一个头!
我想喊,丝线勒进嘴巴,发不出声音!
纸人冰凉的、用纸糊成的手,抚上我的脸,针尖对准了我的眉心!
“别怕,不疼的。”它那鲜红的纸嘴咧开,“抽魂的时候,你会看见自己这辈子骗过的所有女人,她们正在下面……等着你呢。”
针尖,缓缓刺入皮肤!
冰凉!
然后是无边的剧痛,不是肉体的痛,是灵魂被一丝丝抽离、绞碎的痛!
我眼前开始出现幻觉,一张张女饶脸浮现,有哭的,有笑的,有怨毒的,都是我骗过的!
她们伸出手,抓住我被抽出的、丝线般的魂魄,撕扯,咀嚼……
纸人专注地“工作”着,将抽出的魂丝绕在针上,哼着古怪的、像是葬礼上哭丧的调子!
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,最后看到的景象,是纸人拿着绣满我扭曲面孔的布,满意地欣赏,而我的“身体”,那个彩色人蛹,慢慢干瘪下去,变成一具披着人皮的空洞躯壳,被丝线操纵着,僵硬地走到墙边,和另外十几个同样的人蛹站在一起,摆出各种谦卑侍立的姿势!
绣楼里,又多了一具永不腐烂的“收藏品”。
而我的魂魄,被永远绣进了那幅“百负图”,日日受丝线穿梭之苦,看着纸人用我的脸,去引诱下一个……像我一样的“金郎”。
后来听,郝老板的绸缎庄生意越发兴隆,他家出产的绸缎,色泽艳丽无比,绣工精巧绝伦,尤其是人物绣像,栩栩如生,眼神灵动,仿佛能看透人心,在市面上千金难求。
只有买过他家绸缎的负心汉,会在夜深人静时,听见布料中传来细微的、痛苦的呻吟,看见绣像上的人眼,流下血泪。
当然,这是后话了。
至于那栋绣楼?至今还立在扬州城东,偶尔有夜归人路过,会看见楼窗口,有穿着各色衣裳的“人影”静静站立,一动不动,朝着街上张望。
窗户上,似乎总映着一个坐着绣花的、窈窕的红衣身影。
若是你心术不正,起了邪念,或许……也会收到一份特别的“邀请”。
得,各位,这桩绣楼奇案,咱就唠到这儿。
您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
呵呵……您猜?
您身上这件袍子的绣纹,瞧着可真别致啊……
像不像……一张扭曲的人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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