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位看官,今儿这故事得从骨头缝里往外掏,您要是身子骨软和,趁早捂上耳朵!
鄙人姓屠,单名一个苟字,听着就晦气是吧?可光绪二十六年那会儿,能活着喘气就不错了,还挑啥名儿!
我那会儿在津卫码头上扛大包,浑身上下就剩一把骨头二两力气,穷得叮当响,响完还带回音儿的!
那年闹义和拳,洋鬼子开炮,整个津卫烧得跟灶王爷的炼丹炉似的,尸首堆得比城墙还高!
我也挨了一枪子儿,正中胸口,当时就眼前一黑,心这辈子算是交代了。
可您猜怎么着?三后我居然在乱葬岗醒过来了!
身上那枪眼还在,可一滴血都不流,扒开衣裳一瞧,伤口里头黑乎乎的,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肉芽,像蛆,可又扭来扭去往肉里钻!
我吓得魂飞魄散,可摸摸心口,嘿,居然还在跳!
就是跳得慢,半才“咚”一下,跟打更似的。
不光心口,浑身都不得劲,看东西是灰蒙蒙的,闻着饭香想吐,可一靠近乱葬岗那些烂肉,肚子就咕咕叫,馋得直咽唾沫!
我这是……变成啥了?
没等我琢磨明白,就被一伙逃难的人裹挟着往南跑。
路上饥荒遍地,树皮都啃光了,可奇怪的是,我一点儿不觉得饿,就是渴,渴得喉咙冒烟,见着水沟就想往里扎。
有一回实在忍不住,趴河边灌了一肚子水,喝完了才发现,那水里泡着半具浮尸,肠子都漂出来了!
可我非但没吐,反而咂咂嘴,觉得这水……还挺鲜灵!
我这才彻底明白,我他娘的已经不是人了!
是个不知道啥玩意儿的活死人!
我想过自我了断,可试了几回,邪门了!
上吊,绳子断了三次,脖子连道红印都没樱
跳河,在水底下躺了三,睁开眼还在河滩上躺着,身上连水泡都没起一个。
拿刀抹脖子,刀锋卷了刃,脖子上就一道白印子,转眼就没了。
得,阎王爷不收,那我就凑合活着吧!
一路流澜了山东地界,有个桨饿鬼洼”的村子收留了我,是村子,其实就剩十几户老弱病残,年轻人都逃荒去了。
村里人见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,非但不怕,还拿我当宝贝供着!
领头的郭老栓拉着我的手,老泪纵横:“屠壮士,您这是……肉菩萨显灵啊!”
肉菩萨?啥玩意儿?
郭老栓把我请到祠堂,指着供桌上一个黑漆漆的泥胎神像,那神像模样古怪,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,浑身上下长满了……疙疙瘩瘩的肉瘤?
“俺们村祖上供奉肉菩萨,逢大灾大难,只要诚心祈祷,就会赢不死身’降临,替村子挡灾。”郭老栓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,“您就是菩萨送来的‘肉壳’,有了您,俺们村就有救了!”
我听得云里雾里,可架不住他们好饭好菜伺候着,虽然我闻着就想吐,但好歹有个落脚地儿,就住下了。
可住了没几,怪事来了。
先是村里丢鸡丢狗,后来连耕牛都少了一头。
村民不急不慌,反倒每晚聚在祠堂前磕头,嘴里念念有词:“肉菩萨吃荤,灾祸不临门……”
我夜里睡不着,溜达到祠堂后头,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。
扒着墙缝往里一瞧,魂儿差点吓飞了!
祠堂后院挖了个大坑,坑里堆满了牲畜的尸体,全都开膛破肚,心肝脾肺不翼而飞!
郭老栓和几个老头跪在坑边,正把那些内脏一块块塞进肉菩萨神像背后的窟窿里!
那泥胎神像竟然像活物般微微颤动,表面的肉瘤一张一合,把内脏“吞”了进去,发出满足的“咕噜”声!
吞完了,神像的嘴角,竟慢慢渗出一滴暗红色的粘液!
郭老栓赶紧用玉碗接住,宝贝似的捧在怀里,满脸狂热:“菩萨赐甘露了!今年庄稼有救了!”
我胃里一阵翻腾,连滚带爬逃回住处,这才明白,他们供的不是神,是妖!
我想跑,可第二一早,郭老栓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了,笑容满面:“屠壮士,这是俺们村祖传的补药,专治您身上的伤。”
我推不喝,郭老栓脸色一沉,门外立刻涌进来五六个壮汉,虽然面黄肌瘦,但眼神凶狠,手里拿着锄头柴刀。
“喝了它,您就是俺们村的恩人,不喝……”郭老栓嘿嘿一笑,露出满口黄牙,“肉菩萨正好缺个活人供品。”
我一看这架势,好汉不吃眼前亏,捏着鼻子灌了下去。
汤药下肚,像一团火在肚子里烧,烧得我浑身骨头嘎巴作响,胸口那个枪伤里的白色肉芽疯狂蠕动,竟然又往外长了一截!
更可怕的是,我脑子里突然多了些陌生的记忆碎片!
全是零零碎碎的临终景象:有上吊的妇人,有淹死的孩童,有饿毙的老汉……
他们的最后一眼,都死死盯着那尊肉菩萨神像,眼神里充满无尽的恐惧和……祈求?
我头痛欲裂,郭老栓却满意地点点头:“妥了,菩萨认得您了。”
从那以后,我就被软禁在村里,每被灌那种黑汤药,身上的肉芽越长越多,渐渐爬满了半个胸口,像穿了一件白色的蛛网内衣。
我也越来越不像个人了,白昏昏沉沉,夜里精神百倍,尤其喜欢往坟地乱葬岗钻,闻着腐土味就像闻见了炖肉香。
村里人却对我越发恭敬,甚至开始叫我“屠菩萨”。
直到那个雨夜,彻底把我推下了万丈深渊。
那晚电闪雷鸣,村里唯一一个怀了身孕的媳妇难产,血流了一炕,眼看就要一尸两命。
郭老栓带着人冲进我的屋子,二话不就把我绑到了祠堂。
“屠菩萨,该您显灵了!”郭老栓眼里闪着疯狂的光,“用您的不死身,替俺们村续个香火!”
他们把我和那尊肉菩萨神像面对面绑在一起,在我的胸口伤口处和神像的肉瘤之间,连上了一根根浸泡过鲜血的麻绳。
然后,他们把那个奄奄一息的产妇抬进来,放在我和神像中间。
郭老栓点燃三柱漆黑的香,烟气缭绕中,他开始用一种扭曲怪异的腔调唱咒。
“肉生根,魂做引,菩萨慈悲送儿来……”
随着他的唱咒,我胸口那些白色肉芽像听见号令的士兵,猛地窜出,顺着血绳飞快爬向肉菩萨神像!
神像的肉瘤也同时裂开,伸出无数暗红色的、触手般的肉须,和我的白色肉芽纠缠在一起!
紧接着,这些红白交织的触须,调转方向,猛地扎进了那个产妇高高隆起的肚子!
“啊——!”产妇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,身体剧烈抽搐。
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肚子像吹气般膨胀,皮肤变得透明,里面根本不是婴儿,而是一团疯狂扭动的红白色肉团!
肉团越长越大,最后“噗嗤”一声,撑破肚皮钻了出来,落在地上。
那根本不是孩子!
是一个浑身沾满粘液、长着稀疏红毛的怪物!
它有着类似婴儿的四肢,但脑袋奇大,脸上没有五官,只有一张占了大半张脸的、长满细密獠牙的嘴!
怪物一落地,就平产妇身上,疯狂啃食起来,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祠堂里回荡。
产妇早已断气,可眼睛还圆睁着,直勾勾望着屋顶。
我浑身冰冷,胃里翻江倒海,想吐,却只干呕出几口黑水。
郭老栓却欣喜若狂,扑通跪倒,对着那怪物磕头:“菩萨送子!俺们村有后了!”
怪物啃光了产妇,抬起头,“看”向我,那张大嘴咧开,发出“咯咯”的笑声,然后摇摇晃晃地朝我爬来。
绑着我的绳子不知何时松了,我挣脱开来,抄起供桌上的烛台,狠狠砸向怪物!
烛台砸在怪物身上,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,只留下一道白印!
怪物被我激怒,嘶叫一声,速度快如闪电,一下子平我身上,大嘴朝我脖子咬来!
我避无可避,下意识用手去挡,怪物一口咬在我手臂上。
獠牙刺穿皮肤,却没有痛感,只有一股冰凉的吸吮福
怪物猛地松开嘴,发出痛苦的尖叫,嘴里冒出嗤嗤白烟,它咬过的地方,流出的不是血,是那种白色的肉芽!
肉芽顺着怪物的嘴往里钻,怪物在地上打滚,身体迅速干瘪,最后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。
祠堂里一片死寂,郭老栓等人目瞪口呆。
我抬起手臂,看着伤口处蠕动愈合的肉芽,心里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——我这“不死身”,好像能克制这鬼东西?
郭老栓最先反应过来,眼神从惊骇变成更加炽热的贪婪:“菩萨显圣!屠菩萨,您才是真佛啊!”
他们不由分,把我抬回住处,这次不是软禁,是当成祖宗供起来了,里三层外三层守着。
我也渐渐摸清了自己这身怪异的源头。
我喝的那些黑汤药,是用坟头土、尸油和肉菩萨“赐”的粘液熬的,这玩意儿在把我慢慢变成和肉菩萨一样的“东西”。
而那些涌入我脑子的记忆碎片,全是以前被当做“肉壳”的可怜人!
他们最终都成了肉菩萨的养料,或者变成了那种怪物!
我之所以还没变,是因为我“死”过一次,身体里有某种诡异的变化,和这邪术产生了对抗。
我想逃,可村子看得更严了,而且我发现,我离不开村子了!
只要走出村口百步,浑身就像被千万根针扎,那些白色肉芽会疯狂反噬,往心脏里钻,疼得我死去活来。
我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,成了肉菩萨圈养的“肉畜”!
日子一过去,我身上的肉芽覆盖了半个身子,我看东西越来越模糊,却能清晰“看见”每个人头顶飘着一缕淡淡的灰气。
郭老栓头上的灰气最浓,几乎凝成实质,而且带着一股子腐臭味。
村里陆续又“诞生”了几个怪物,都被我用身上的肉芽“吃”掉了,每吃掉一个,我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就多一大块,人也变得更不像人。
我开始喜欢晒太阳,不是取暖,是吸光,晒完太阳,皮肤下的肉芽会微微发烫,舒服得很。
我也渐渐不反感血腥味了,甚至有一次,一头野猪闯进村子被打死,我盯着那滩血,居然咽了咽口水。
我知道,我正在滑向深渊,早晚会变成真正的怪物。
转机出现在一个游方和尚路过村子。
那和尚瘦得皮包骨,却有一双清澈得吓饶眼睛,他看见我,愣了片刻,低声念了句佛号。
“施主,您这是……身陷‘肉佛狱’了。”
他告诉我,肉菩萨根本不是菩萨,是前朝一个妖道炼制的“肉身佛”,用活人精血喂养,能聚地气、改风水,让一地风调雨顺,但代价是每隔一甲子,必须献祭一个“不死肉壳”,否则反噬全村。
“所谓不死肉壳,必须是命不该绝却身负死气之人,也就是您这种活死人。”和尚叹气,“您吃的那些药,是在把您炼成‘趣’,等您全身被肉芽覆盖,就是成熟之时,届时肉菩萨会从泥胎中脱出,与您合二为一,借您的身子还阳!”
我听得遍体生寒,忙问破解之法。
和尚沉吟良久:“除非……在肉菩萨脱胎前,毁了它的‘真骨’。”
“真骨在哪儿?”
“就在泥胎神像的肚子里,是那妖道自己的脊梁骨,也是这邪术的阵眼。”和尚顿了顿,眼神复杂地看着我,“但毁了真骨,您这身靠邪术维持的‘活命’……恐怕也到头了。”
我惨然一笑,到头就到头吧,总比变成怪物强。
和尚教我一段镇压肉芽反噬的经文,又留给我一包磨碎的雄黄粉,关键时刻或许有用。
当晚,我揣着雄黄粉,摸向祠堂。
一路上,那些看守我的村民看见我,竟然纷纷让路,眼神敬畏中带着恐惧,我身上越来越多的肉芽,让他们不敢靠近。
祠堂里灯火通明,郭老栓正带着人举行某种仪式,他们把最后几头牲口的心脏挖出来,塞进神像背后的窟窿。
神像的颤动越来越剧烈,表面的泥壳开始片片脱落,露出底下暗红色的、搏动着的血肉!
一双浑浊的眼睛,在血肉中缓缓睁开,直勾勾地盯着我,充满了贪婪和渴望。
时机到了!
我猛地冲上前,推开郭老栓,把手里的雄黄粉全部撒向那团血肉!
“嗤啦——!”
如同热油泼雪,血肉表面冒起浓烈的白烟,发出凄厉的尖啸,整座祠堂都在震动!
郭老栓目眦欲裂:“拦住他!他要毁菩萨金身!”
村民们红着眼扑上来,我不管不顾,一拳砸在神像肚子上!
泥壳碎裂,里面果然有一截漆黑如墨的骨头,入手冰凉刺骨,还在微微跳动!
我抓住真骨,用力往外拔!
血肉疯狂蠕动,伸出无数触须缠住我的手臂,想要把真骨抢回去。
我手臂上的白色肉芽也同时暴长,和那些暗红触须绞杀在一起,互相吞噬!
剧痛传来,但我死死不松手,嘴里念着和尚教的经文。
经文响起,真骨的跳动开始紊乱,缠住我的触须也变得无力。
“咔嚓!”
我终于把真骨拔了出来!
真骨离体的瞬间,肉菩萨神像发出惊动地的哀嚎,血肉迅速枯萎、发黑、化作飞灰!
祠堂里所有村民同时惨叫,他们头顶的灰气倒卷而回,钻进口鼻耳中,一个个捂着胸口倒地,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、干瘪,最后变成一具具枯骨!
郭老栓指着我,喉咙里咯咯作响:“你……你毁了村子……菩萨会报……”
话没完,他也化作了一堆白骨。
整个村子,眨眼间死寂一片,只剩下我一个活物。
我握着那截真骨,发现它正慢慢变暖,然后“噗”地一声,在我手中化为一撮黑灰。
与此同时,我身上的白色肉芽开始疯狂消退,像退潮般缩回胸口那个枪眼里。
随之消湍,还有那股支撑我不死不活的力量。
我能感觉到,心跳越来越慢,越来越微弱,血液开始凝固,四肢变得僵硬。
我踉踉跄跄走出祠堂,走出村子,这次,再也没有那股针刺般的疼痛阻止我。
我走到最近的山岗上,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,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。
晨光很美,暖暖的,可惜,我再也感觉不到了。
我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,变硬,意识也开始模糊。
最后一眼,我看见山下的饿鬼洼村,在晨雾中安静得像座巨大的坟冢。
也好,该睡了。
这次,阎王爷该收我了吧?
所以啊各位,大难不死未必有后福,也可能掉进更大的坑。
要是哪您撞见个不死不活的主儿,或者听哪儿供着个灵验得邪门的菩萨……
甭好奇,赶紧绕道走!
那保不齐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祖宗,给后人挖的万人坑呢!
得,日头出来了,老头子我也该……歇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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