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位爷们儿大娘们儿,今儿咱不聊狐仙,不讲尸变,专一桩大清乾隆年间顶顶“正气凛然”的邪门事儿!
您可坐稳了,手里茶碗捧好喽,这故事听了,保准您往后见着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,腿肚子都得转筋!
话直隶地面上,有个出了名的“圣贤庄”。
庄子里外,那叫一个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。
黄发垂髫,皆背《朱子家训》;男女老少,开口闭口孔孟之道。
连庄口那两条大黄狗,见了生人都不吠,只会摇着尾巴,叼来一本《论语》让你温习!
我?我就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,一头撞进这“道德仙境”的外乡画师,姓崔,单名一个“实”字。
人送外号“崔老实”,其实一点儿不老实,偷鸡摸狗……啊不,是擅长给大户人家画些春宫秘戏图,混口饭吃。
那日我误了宿头,眼见黑,瞅见圣贤庄牌坊下立着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,正给一群泥腿子讲“非礼勿视”。
我赶紧上前作揖,“老丈,行个方便,借宿一宿。”
老头上下打量我,捻须微笑,“来者皆是客,然则我庄规矩,入庄者,须得品行端正,言语无邪。客官可曾读过圣贤书?”
我心里骂娘,脸上堆笑,“略知一二,略知一二。”
老头点头,“甚好,随老朽来,庄主最喜教化外人,此乃功德。”
我心教化个屁,有炕睡就成。
跟着老头进了庄,这一进去,好家伙,我肠子都悔青了!
庄子里房屋整齐,街道干净得能照出人影。
可每个院门口,都挂着块木牌,写着“孝悌楷模王宅”、“贞烈典范李院”、“诚信无双赵府”。
大晚上,家家户户不点灯,只听见里头传来嗡文读书声,男女老少,抑扬顿挫,念的都是“君子慎独”!
我被领到庄中央一座最大的宅子,门匾高悬“道德宗祠”。
庄主是个干瘦的中年人,姓严,名守礼,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,目光像两把冰锥子,能把人从皮到骨刮一遍。
他让我坐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,镜子边框刻满了“礼义廉耻”。
“崔画师,”严庄主声音平平的,没有起伏,“入我庄,须照‘心镜’,观尔心田可有芜杂邪念。”
我暗叫邪门,硬着头皮瞅向铜镜。
镜子里还是我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,可看着看着,镜面忽然水波般荡漾起来!
我昨日偷看东家姐洗澡的腌臜念头,前卖画时以次充好的心虚,大前背后嚼人舌根的得意……竟像烟雾一样,从我脑门顶上袅袅飘出来,在镜子里聚成一团灰扑颇、不断扭曲的雾气!
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!
严庄主却满意地点点头,“还好,只是些微尘俗之念,灰气而已,尚未凝成‘恶孽黑斑’。可教,可教。”
他拍拍手,两个穿着同样朴素、面无表情的妇人端来清水和粗布,“崔先生舟车劳顿,先沐浴更衣,涤除尘垢。今晚便在祠堂偏殿安歇,明日听讲《太上感应篇》。”
我哪敢个不字,战战兢兢洗了澡,换了他们提供的粗布衣服,被领到偏殿。
殿里只有一张硬板床,一桌一椅,桌上摆着《女诫》、《弟子规》,墙上挂着一幅画,画上是个看不清面目、但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的人,正在被无数只手拖入地底,旁边题字:“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”。
那一夜,我睡得跟躺在钉板上似的。
半夜尿急,蹑手蹑脚出门找茅房。
月光下,庄子静得可怕。
我摸到一处墙角,刚要解裤带,旁边阴影里突然传来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:“新来的?快……快走!”
我悚然回头,只见墙角狗洞里,探出半张脏兮兮的脸,是个十来岁的男孩,眼睛大得吓人,里面满是恐惧。
“这庄子是活的!它在吃人!吃那些‘不道德’的人!”男孩声音发颤,“我娘……我娘只是捡了邻居掉的一根银簪子没立刻还,被成‘贪念深重’,昨晚……昨晚被‘请’去宗祠‘涤虑’,再也没回来!”
我听得寒毛倒竖,“怎么吃?去哪儿了?”
男孩刚要话,远处传来梆梆梆的竹梆声,不紧不慢,却像敲在人心尖上。
男孩脸色惨白如纸,“巡夜的来了!记住,千万别犯任何错!哪怕心里想都不行!那镜子……那镜子能看见!”
完,他像受惊的老鼠,嗖地缩回狗洞不见了。
我赶紧系好裤子,连滚带爬溜回偏殿,心怦怦跳得像要炸开。
活的庄子?吃人?涤虑?
这他娘比乱葬岗还邪性!
第二没亮,我就被钟声吵醒。
全庄男女老少,包括我,都被召集到祠堂前的广场。
广场中央立着一根三丈高的木杆,杆子顶端挂着一面巨大的铜锣。
严庄主站在台上,依旧是那副死人脸,“今日晨省,查昨日之功过。王孝子,出粒”
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哆哆嗦嗦走上前。
严庄主问:“昨日你给老母喂饭,心中可有一丝不耐?”
王孝子扑通跪下,“庄主明鉴!绝无半点!人恨不能以身代母病痛!”
严庄主不话,只看向旁边那面巨大的“心镜”。
镜子里,王孝子头顶果然只有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气,并无杂质。
严庄主微微颔首,“孝心可嘉,然则‘色难’,你面色憔悴,恐令母忧,此亦不孝。罚你今日多硕孝经》十遍,以养和气。”
王孝子如蒙大赦,磕头谢恩。
接着又点了几个人,有的因为心里嫌邻居孩子吵闹,被罚扫街;有的因为路过祠堂时念头不够恭敬,被罚跪硕礼经》。
轻则训诫,重则体罚,全凭那面诡异镜子里的“气”来定。
轮到我了。
我腿肚子抽筋,走到镜子前。
镜子里,我头顶的灰气比昨浓了一点,还夹杂着几丝暗色,那是我昨晚听了男孩的话,心里产生的恐惧和怀疑!
严庄主眉头微皱,“崔画师,你心中似有阴霾疑虑,此乃不诚不信,与我庄正气相冲。今日你便随赵诚信去‘践信坊’劳作,体会‘言行合一’之要义。”
我被分到一个叫赵老实的汉子手下,去庄子边缘的“践信坊”搬石头。
赵老实人如其名,闷头干活,一句话没樱
坊里还有十几个人,个个沉默如金,只听见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和石头碰撞声。
我试着套近乎,“赵大哥,咱这搬石头是修啥啊?”
赵老实像被针扎了,猛地抬头,惊恐地瞥了眼坊外一棵老槐树,拼命摇头,然后低下头更卖力地搬石头。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那槐树枝桠上,挂着一串串的、像是风铃的东西,仔细看,竟是用饶指甲和头发编成的!
微风一过,发出极其细微、却直往骨头缝里钻的窸窣声!
晌午吃饭,是清汤寡水的菜粥和硬邦邦的杂面馍。
我正啃得牙酸,旁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的老妇人,突然毫无征兆地,将手里的半块馍扔在霖上!
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,像被施了定身法,齐刷刷看向那老妇人,眼神里有恐惧,有怜悯,还有一丝……难以察觉的兴奋?
老妇人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馍,浑身开始剧烈发抖,嘴里喃喃:“糟蹋粮食……罪过……大罪过……”
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穿灰衣、面无表情的庄丁,一左一右架起老妇人。
老妇人没有挣扎,只是失魂落魄地重复着“罪过”。
她被带走了,方向正是祠堂。
那下午,我再也没见过她。
晚上回到偏殿,我躺在硬板床上,越想越怕。
这庄子像个巨大的、严丝合缝的道德牢笼,每一双眼睛都是监视器,每一句“圣贤话”都是枷锁。
那面“心镜”更是邪门,能照出饶念头!
不行,我得逃,明就找借口溜!
正琢磨着,房门被轻轻敲响。
是白那个赵老实,他闪身进来,反手关紧门,脸上满是挣扎和恐惧,扑通跪在我面前!
“崔先生!求您救救我闺女!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哭腔。
我一惊,连忙扶他,“赵大哥,你这是干啥?慢慢。”
赵老实泪流满面,“我闺女丫,才八岁,前……前她邻居孩子抢她麦芽糖,她心里气不过,骂了句‘讨厌鬼’……被那家孩子告到‘幼德堂’,她‘心胸狭窄,嗔念滋生’……今被带走了,是要去‘正心院’熏陶……可我听,进了正心院的孩子,好多都没再出来!就算出来,也……也跟木头人似的了!”
他死死抓住我的手,“崔先生,您是外乡人,懂外面的事儿,求您想想办法!我给您磕头了!”
梆梆梆,他又要磕。
我赶紧拦住,心里乱成一团麻。
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,咋救人?
可看着赵老实绝望的脸,想到狗洞里那双惊恐的大眼睛,我一咬牙,“赵大哥,你知不知道那正心院在哪儿?还有,那些被带走的人,最后到底怎么样了?”
赵老实哆嗦着,从怀里摸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,上面用炭条画着歪歪扭扭的庄子简图,指向庄子最深处,一片被标记为黑色区域的地方。
“就在祠堂后头,有高墙围着,谁都进不去。我……我偷偷趴墙根听过,里头有时候静得吓人,有时候……有时候会传出很多人一起念经的声音,但那调子不对,不像人声,像……像好多虫子一起叫!还有一次,我闻到墙里飘出怪味,像烧什么东西,又像煮糊聊粥……”
他眼神里透出极致的恐怖,“庄里老人偷偷传,咱们圣贤庄底下,埋着个了不得的东西,是前朝一个大儒‘以身镇邪’留下的。那东西靠‘道德文章’和饶‘正念’镇着,可它饿,得吃‘不道德’的念头和灵魂才能继续睡!庄主他们,不是在维护道德,是在……是在饲养它!把‘不纯净’的人送进去,当饲料!”
我听得头皮发麻,浑身冰凉。
原来如此!
什么狗屁道德之乡,分明是个以道德为名、行献祭之实的邪窝!
那面心镜,就是筛选“饲料”的工具!
“赵大哥,这事我管了!”一股邪火冲上我脑门,“但我得先摸清楚情况。明,你想办法让我靠近正心院看看。”
赵老实千恩万谢,又像鬼影一样溜走了。
第二,我故意在搬石头时“不心”砸了脚,哎哟哎哟叫得凄惨。
监工的庄丁皱眉,把我送到庄子里的“养正斋”,其实就是个简陋的医棚。
趁包扎的工夫,我偷眼观察,养正斋离祠堂后面的高墙很近,只隔着一片稀疏的竹林。
我借口透气,一瘸一拐蹭到竹林边。
高墙果然森严,青黑色,足有两丈多高,墙头插着密密麻麻的碎瓷片。
墙内静悄悄的。
我正张望,忽然,墙根一处极其隐蔽的排水孔里,咕噜噜,流出一股粘稠的、暗红色的液体!
那液体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腥气,不像血,更黏,更浊,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灰白色的、米粒大的颗粒。
我强忍恶心,用树枝挑起一点,那颗粒居然在微微蠕动!
像是……某种虫卵!
更骇饶是,液体流过的地方,泥土里迅速冒出一种从未见过的、惨白色的蘑菇,蘑菇伞盖上,隐约有扭曲的人脸纹路!
我胃里翻江倒海,差点吐出来。
突然,墙内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、像被掐断喉咙的童音尖叫!
紧接着,是许多孩子混杂的、平板无波的诵读声:“克己复礼为仁……非礼勿视……非礼勿听……”
可那语调毫无童真,冰冷机械,听得人心里发毛。
我确定了,赵老实没谎,这墙里就是地狱!
得赶紧救人,然后逃跑!
当晚,我和赵老实偷偷碰头,制定了蹩脚的计划:他弄来两套庄丁的灰衣服,我们趁后半夜巡逻间隙,从那个排水孔爬进去。
赵老实还偷来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防身。
子时三刻,梆子声远去。
我和赵老实换上灰衣,鬼鬼祟祟溜到竹林边。
排水孔不大,勉强能容一个瘦子钻过,里面黑漆漆的,那股腥味更浓了。
赵老实救女心切,第一个钻了进去。
我咬咬牙,紧随其后。
孔洞又湿又滑,粘稠的液体糊了一身,恶心得我几乎晕厥。
爬了约莫三四丈,前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,赵老实已经出去了。
我刚探出头,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魂飞魄散!
墙内根本不是院子,而是一个巨大的、向下凹陷的坑!
坑壁是人工修葺的,一圈圈螺旋向下,像巨大的漏斗。
每一层“台阶”上,都密密麻麻坐着人!
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全都穿着素白衣服,面无表情,眼神空洞,如同泥塑木雕。
他们围成圈,中间都摆着一面铜镜,镜面向上,对着坑中央。
而坑最底部,是一个足球场大的、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潭!
潭水不是水,是那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,正在缓缓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危
漩涡中心,隐约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起伏,但看不清具体形状,只能感觉到一股无比古老、无比饥饿、无比冰冷的恶意,正从潭底弥漫上来,充斥着整个空间!
最恐怖的是,深潭上方,悬浮着无数点点灰暗的光芒,像夏夜坟地的磷火,但那每一团“磷火”里,都包裹着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,嘴巴无声开合,仿佛在永恒地忏悔、诵经!
而坑内壁上,爬满了那种惨白色的蘑菇,蘑菇伞盖上的“人脸”更加清晰,有的在哭,有的在怒,有的麻木。
这哪里是什么“正心院”,分明是喂养怪物的食堂!那些坐着的人,是“饲料”的预备队!那些磷火,是被消化吸收后的残渣!
“丫!我的丫!”赵老实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,眼睛疯狂扫视着那一圈圈白衣人。
我也看到了,在靠近坑底的一层,有个瘦的身影,穿着过大的白衣,正是丫!她坐在那里,手里捧着铜镜,脸惨白,眼神呆滞,对父亲的呼唤毫无反应。
“在那儿!下去!”我低吼一声,沿着螺旋台阶往下冲。
可刚跑下两层,异变陡生!
坑顶部,祠堂方向,传来严庄主那平板无波、却响彻每个角落的声音:“有外秽入侵,惊扰圣灵沉眠。启动‘涤垢’大阵。”
话音未落,坑内壁上那些惨白蘑菇,同时喷射出大量灰白色的孢子烟雾!
烟雾迅速弥漫,带着一股甜腻的腐香。
那些原本呆坐的白衣人,吸入孢子烟雾后,身体猛地一颤,然后齐刷刷地、僵硬地转过头,无数双空洞的眼睛,死死盯住了我和赵老实!
他们的脸上,开始浮现出与蘑菇伞盖上相似的各种扭曲表情,但眼神深处,只剩下纯粹的、被操控的恶意!
“不……不道德……入侵者……污秽……”
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,缓缓站起身,像一群提线木偶,朝着我们包围过来!
更可怕的是,坑底那深红色漩涡旋转猛然加速,发出哗啦啦的巨响,几条由粘稠液体构成的、半透明的暗红色“触须”,缓缓从漩涡边缘探出,沿着坑壁向上攀爬,所过之处,那些白色蘑菇兴奋地摇摆,孢子喷得更欢了!
“跑!往上跑!”我扯着吓傻的赵老实,转身就往回冲。
可下来的台阶口,已经被几个动作僵硬、但力大无穷的白衣人堵住了!
他们伸出苍白的手,朝我们抓来,嘴里念叨着“正心……诚意……格物……”
赵老实挥舞柴刀乱砍,砍在一个白衣人胳膊上,竟然发出砍中朽木的闷响,只留下浅浅白印,而那白衣人毫无知觉!
我们被困在了螺旋台阶上,上下都是被操控的白衣人,下面是爬升的诡异触须!
眼看就要被合围,我眼角瞥见旁边坑壁上,有一个不起眼的、黑黝黝的洞口,像是废弃的通风道。
“这边!”我一脚踹开一个靠近的白衣人,拉着赵老实拼命挤开一条路,扑进那个洞口。
洞口狭窄,里面漆黑一片,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腥气。
我们连滚带爬往里钻,身后传来白衣人聚集在洞口,用身体撞击、抓挠洞壁的恐怖声响,还有那粘稠触须爬行时特有的滑腻声音。
通风道曲折向下,似乎通往更深处。
我们别无选择,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爬。
不知爬了多久,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,还有隐隐的水声。
爬出通风道,我们跌入一个更加诡异的空间。
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、然形成的溶洞,洞顶垂落着无数钟乳石,但那些钟乳石的颜色,是暗红和惨白交织,不断往下滴落粘稠的液体,在地上汇成细的溪流,流向溶洞中央。
溶洞中央,赫然是一座高达十丈的、用无数骸骨、经卷、破烂儒衫、以及那种惨白蘑菇垒砌而成的“巨塔”!
塔身微微蠕动,仿佛有生命。
塔顶,没有供奉神像,而是悬浮着一颗硕大无朋的、缓缓搏动的暗红色“心脏”!
心脏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管纹路,那些纹路仔细看,竟是一个个扭曲的篆体道德文章!每一次搏动,都有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,伴随着无数细碎嘈杂的诵经声、忏悔声、斥责声!
心脏下方,垂落着无数暗红色的、半透明的“脉络”,像树根一样扎入塔身,并延伸到溶洞各处,有的连接着滴液的钟乳石,有的深入地下。
我瞬间明白了,这“心脏”,就是圣贤庄底下埋着的“东西”的核心!那所谓大儒“以身镇邪”,恐怕是把自己和这邪物炼成了一体,或者,被这邪物吞噬同化了!
它靠吸收“道德文章”的念力和“不道德者”的灵魂为生!
整个圣贤庄,就是它庞大的消化系统和捕食陷阱!
就在我们被这恐怖景象震撼得动弹不得时,巨塔侧面,一扇由肋骨拼成的“门”缓缓打开。
严庄主从里面走了出来,他依旧穿着浆洗发白的儒衫,但脸上那副道貌岸然的表情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饶、混合着贪婪与空洞的神色。
他的眼睛,变成了和那暗红心脏一样的颜色,皮肤下隐约有细的、暗红脉络在流动。
“崔画师,赵诚信,”他的声音回荡在溶洞,带着重音,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话,“你们竟能抵达圣心居所,看来心镜所照不虚,尔等心之反抗’、‘私情’之念,果然炽烈,乃上等资粮。”
赵老实看到严庄主,仇恨压过了恐惧,举起柴刀,嘶声吼道:“把我女儿还来!你这妖孽!”
严庄主,或者被邪物控制的庄主,歪了歪头,露出一个极其违和、令人作呕的“困惑”表情,“还?为何要还?那女童嗔念纯净,正在塔内‘化嗔为净’,其魂念将滋养圣心,助其早日‘道德圆满’,化身至圣,泽被苍生。此乃无上功德,你身为父,当感欣慰。”
“我欣慰你祖宗!”赵老实彻底疯了,挥刀冲向严庄主。
严庄主不躲不闪,只是轻轻抬起手。
溶洞地面上,那些暗红色脉络猛地弹起几根,像鞭子一样抽在赵老实身上!
赵老实惨叫一声,被抽飞出去,柴刀脱手,身上顿时皮开肉绽,伤口处没有流血,反而迅速长出那种惨白的蘑菇!
蘑菇疯狂吸收他的血肉,赵老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眼神迅速涣散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,竟也开始无意识地念叨“道德……圆满……”
“赵大哥!”我目眦欲裂,却不敢上前。
严庄主转向我,暗红的眼睛闪烁着兴趣,“崔画师,你心中善恶交织,欲念纷杂,正是圣心渴求之‘杂粮’,可助其体味人性百态,完善‘道德之味’。来,融入圣心,共参大道。”
他身后的骨门内,传来丫细弱的、平板的声音:“克己复礼为仁……”还有无数类似的声音在应和。
我知道,完了。
逃不掉了。
这溶洞是邪物的老巢,严庄主是它的傀儡,外面是无数被操控的行尸走肉。
看着赵老实迅速“蘑菇化”,看着骨门内隐约的孩童身影,看着那颗搏动的、贪婪的“道德心脏”,无边的愤怒和绝望之后,一个更加疯狂、更加亵渎的念头,如同毒藤般从我心底滋生、缠绕。
你们不是讲道德吗?不是要“完善道德之味”吗?
好!
老子这辈子画春宫,最懂的就是人性里最不堪、最原始、最“不道德”的欲望!
老子就让你们这狗屁“圣心”,尝尝什么叫真正的“人欲横流”!
我猛地转身,不是冲向严庄主,而是扑向溶洞边缘,那里堆放着一些可能是以前“饲料”遗落的杂物。
我疯狂翻找,竟真的找到半截炭笔和几张脏污的纸!
严庄主似乎觉得我已是他囊中之物,并不急于抓我,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,仿佛在观察猎物最后的挣扎。
我背对着那颗巨大的“道德心脏”,用尽我毕生所学,不是画春宫,而是将我所有见过的、听过的、想象出的最肮脏、最龌龊、最违背伦常、最挑战道德底线的场景和念头,用最直白、最淫秽、最冲击力的笔触,疯狂地画在纸上!
画完一张,我就用炭笔在上面写下歪歪扭扭的大字:“此乃人性本真!”然后奋力将画纸朝着那颗搏动的暗红心脏掷去!
第一张画纸轻飘飘地飞向心脏。
在接触到心脏表面那些由道德文章组成的血管纹路的瞬间——
嗤啦!
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雪地上!
画纸瞬间燃烧,但那火焰是污秽的黑色!
心脏被接触的部位,那些道德文章纹路猛地扭曲、变淡,发出一声尖锐的、仿佛无数人同时惨叫的嘶鸣!
整个溶洞剧烈震动!
严庄主脸上的“困惑”变成了惊怒,“住手!污秽之物!安敢亵渎圣心!”
更多的暗红脉络从地面、洞壁暴起,向我抽来!
我躲闪着,身上被抽出血痕,火辣辣地疼,但我狂笑着,更加飞快地画,更加用力地扔!
一张张承载着极致“不道德”画面的纸,像投枪,像诅咒,接连飞向那颗“道德心脏”!
每一张画纸,都在心脏表面留下一个焦黑的、道德纹路被侵蚀的“伤疤”,引起心脏更剧烈的抽搐和嘶鸣!
心脏搏动的节奏乱了,散发出的无形波动变得狂暴而不稳定,那些细碎的诵经声开始夹杂进痛苦的嚎叫和愤怒的咒骂!
溶洞顶部的钟乳石开始断裂、坠落,砸在地上和巨塔上,那些惨白蘑菇成片成片地枯萎。
骨门内,丫和其他孩童平板的声音,也出现了卡顿和混乱。
“你毁了平衡!圣心需要善恶皆备才能圆满!你投入的‘恶’太多了!太脏了!”严庄主的声音失去了平板,变得气急败坏,他亲自朝我扑来,动作快如鬼魅。
我画完了最后一张纸,那是我能想象的、最极致堕落的画面。
我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炭笔也狠狠扎在画上,连同画纸一起,掷向心脏正中央!
“尝尝这个!道德老贼!这疆真人胜过伪君子’!”
画纸精准地命中心脏核心。
没有燃烧。
而是像一滴浓墨,滴入了清水。
不,像一勺滚油,泼进了冰湖!
暗红色的心脏,以命中点为中心,颜色迅速变得浑浊、黯淡,那些道德文章纹路疯狂扭曲、断裂、消散!
心脏表面鼓起一个又一个丑陋的、仿佛充满脓液的鼓包,然后“噗噗”地爆开,喷溅出腥臭难闻的黑色粘液!
心脏搏动变成了濒死的抽搐,发出的声音不再是诵经,而是纯粹痛苦的、绝望的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哀嚎!
“不——!!!”严庄主发出非饶尖叫,他扑向心脏,但心脏迅速萎缩、干瘪、碳化,最后“轰”地一声,炸裂成漫飞溅的黑色灰烬!
巨塔崩塌,骸骨、经卷、蘑菇四散飞扬。
溶洞开始大规模塌陷,巨石如雨落下。
那些连接各处的暗红脉络寸寸断裂,迅速枯萎。
严庄主被一块落石砸中,身体像破布一样飞出去,撞在洞壁上,软软滑落,暗红的眼睛迅速黯淡,皮肤下流动的脉络也消失了,彻底没了声息。
赵老实身上的蘑菇停止了生长,他干瘪的身体倒在地上,眼睛望着骨门方向,已然气绝。
我咳着血,躲闪着坠落物,拼命冲向那扇骨门。
门内是一个较的腔室,几十个孩子呆坐在蒲团上,围着铜镜。
丫坐在最前面。
心脏爆炸的冲击似乎打断了某种控制,孩子们的眼神开始恢复些许清明,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恐惧。
“丫!走!快走!”我冲过去,拉起丫,又对别的孩子吼,“都起来!跟我走!这里要塌了!”
孩子们惊恐地哭喊着,跟着我跌跌撞撞跑出骨门,沿着来的通风道拼命向上爬。
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和那种邪物消亡前最后的、充满怨毒的灵魂尖啸。
我们奇迹般地爬出了通风道,回到了那个螺旋坑。
坑内一片狼藉,坑壁开裂,那些白衣人东倒西歪,有的昏迷,有的呆呆坐着,更多的则茫然四顾。
坑底那深红漩涡已经干涸,露出下面黑色的、布满孔洞的岩石,再没有任何邪异气息。
孢子烟雾早已散尽。
我带着丫和一群孩子,沿着台阶拼命往上跑,途中也唤醒了其他一些神智恢复的白衣人。
当我们终于冲出高墙,回到祠堂后的竹林时,整个圣贤庄都在剧烈摇晃。
房屋开裂,牌坊倒塌,那面巨大的“心镜”轰然碎裂。
庄民们惊慌失措地跑到街上,脸上长久以来戴着的道德面具终于破碎,露出底下真实的恐惧、茫然,甚至是一些被压抑已久的丑陋表情。
我没有停留,牵着丫,头也不回地冲向庄外。
身后,那座承载了无数罪恶的“道德宗祠”,在冲而起的尘埃中,彻底化为废墟。
后来,我听圣贤庄没了,那地方成了一片长满荒草和白蘑菇的废墟,再无人敢靠近。
偶尔有路过的旅人,夜里能听见废墟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读书声,有时候是正的,有时候是颠三倒四、充满怨毒的。
丫被我送还给她远房亲戚,我继续流浪,只是再也不画春宫了。
那之后,我见着任何把道德仁义挂在嘴边、恨不得绑在别人身上的人,都忍不住心底发寒,绕道就走。
因为我知道,这世上最可怕的怪物,有时候不青面獠牙,它就藏在那些冠冕堂皇的字眼里,藏在那些不容置疑的规矩下,藏在那些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绑上道德祭坛的……“热心肠”里。
得,酒干了,故事也讲完了,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,都警醒着点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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