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街坊邻里,大哥大姐!今儿咱不讲那刀光剑影,也不扯深宫秘闻,单唠一桩北宋淳化年间,汴京城甜水巷里头,我——糖人郎慈自个儿身上那摊子甜得发苦、黏得甩不脱的糟心事儿!
我叫葛慈,街坊都叫我慈,不是慈悲的慈,是……唉,反正听着怪娘们唧唧的。
我打没爹没娘,在甜水巷口跟老葛头摆糖人摊子混口饭吃。
老葛头是个怪人,手艺绝顶,熬的糖稀能拉出头发丝细的金线,吹的糖人儿活灵活现,眼珠子都能点出神采来。
可他摊子摆在最僻静的巷口槐树下,生意冷清,一卖不出几个。
他这桨酒香不怕巷子深”,我看是“糖黏也怕没人闻”。
我跟着他,与其是学徒,不如是他捡回来干杂活、陪他解闷的尾巴。
老葛头不许我叫他师傅,只让桨葛伯”。
他有个规矩:摊子上做的糖人,太阳落山前必须卖光,卖不光的,当场敲碎,扔进巷子深处的老井里,一颗糖渣都不许带回家。
我问为啥,他眯着那双总是浑浊不清的老眼,咂吧着旱烟杆:“糖这玩意儿,过了夜,就‘醒’了。醒了,就认人。咱们这门户的,供不起。”
我听得云里雾里,只当是老手艺人迷信。
我今年十六,正是春心萌动看啥都新鲜的年纪。
甜水巷往里走第三家,有个绣庄,绣庄东家的闺女,名叫秀娥。
秀娥大我两岁,生得那叫一个水灵,杏眼桃腮,十指纤纤,绣的花儿能引来真蝴蝶。
她常来摊子买糖人,最爱那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。
每回她来,我都觉得熬糖的炉火格外旺,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,手抖得差点把糖兔子捏成四不像。
老葛头在旁边咳嗽,拿烟杆敲我后脑勺:“出息!稳住火候!糖稀都快老了!”
秀娥抿嘴笑,笑声像银铃,晃得我头晕目眩。
我知道我配不上她,可架不住心里头那点念想,跟熬化的麦芽糖似的,又甜又粘,扯不断理还乱。
我把这心思偷偷跟老葛头了,臊得脸通红。
老葛头听罢,没骂我没出息,只是长长叹了口气,望着巷子深处那口老井,眼神飘得老远。
“慈啊,”他吧嗒着旱烟,烟雾缭绕,“这人世间的情啊爱啊,有时候,跟咱这熬糖一个理儿。”
“火候不到,甜得不透,粘牙。火候过了,就苦了,焦了,还……还容易招来别的‘馋虫’。”
“啥馋虫?”我傻乎乎地问。
老葛头没答,转开话题:“真喜欢那闺女?”
我使劲点头。
“那……葛伯教你个法子。”他压低声音,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我捉摸不透的光,“咱这熬糖的手艺里头,有个古法,疆牵丝蜜’。用上等蜂蜜兑初雪水,混在糖稀里,熬到拉丝不断,吹成人形,在心口位置,用针尖蘸着……蘸着你想送那饶一根头发烧成的灰,点一下。”
“这样的糖人,送给她。她若是也对你有意,收了,贴身放上一夜,第二糖人化了,那情丝……就算牵上了。”
我将信将疑,但这法子听着就玄乎,又带着点禁忌的甜蜜,正挠中我心里那点痒处。
“可……可秀娥姐的头发,我上哪儿弄去?”我犯愁。
老葛头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打开,里面竟是几根乌黑柔亮的青丝!
“前儿个她来买糖人,弯腰时落下的,我顺手收了。”老葛头把青丝递给我,“记住,心要诚,火要稳,糖人吹好,点灰的时候,心里头只能想着她,不能有半点杂念。成了,是你的造化。不成……”
他顿了顿:“糖人敲碎,扔井里,从此绝了念头,好好跟我熬糖。”
我如获至宝,激动得一夜没睡。
第二没亮就起来,严格按照老葛头的,取蜂蜜,化雪水,调糖稀。
炉火明明灭灭,映着我通红的脸。
我挑了一根最粗最亮的糖稀,鼓起腮帮子,心里全是秀娥姐的一颦一笑。
手下感觉格外顺畅,一个身着裙衫、眉眼含笑的少女糖人,在我手中渐渐成型,竟有七八分像秀娥!
最后,我颤抖着手,用烧红的针尖,蘸上那几根青丝烧成的、带着焦糊味的灰烬,轻轻点向糖人心口。
就在针尖即将触到糖饶刹那——
“啪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糖壳内部破裂的脆响。
糖人那含笑的脸蛋上,左眼的位置,突然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缝!
紧接着,一股极其淡薄、却让我瞬间头皮发麻的甜腥气,从裂缝里飘了出来!
不是糖的甜香,是一种……像是把蜂蜜和铁锈、还有某种陈旧胭脂混合在一起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!
我手一抖,针尖偏了,灰烬没点在心口,落在了糖人裙摆上。
糖人静静立着,裂缝没有扩大,那股怪味也很快散了。
但我心里头那点旖旎心思,瞬间凉了半截。
这……这算成了还是没成?
老葛头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,看着那糖人,眉头紧锁,脸色有些阴沉。
“裂缝生邪,甜腥招阴。”他喃喃道,“这丫头……身上不干净?还是你子,心思不纯?”
我急忙辩解:“我没有!我心里全是秀娥姐!干干净净!”
老葛头盯着糖人看了半晌,最终叹了口气:“罢了,既然做了,就送去吧。是福是祸……看她自己接不接得住这份‘甜’了。”
我忐忑不安,等到秀娥像往常一样来买糖人。
我把那个裙摆沾了灰点、左眼带裂的“秀娥”糖容给她,结结巴巴:“秀、秀娥姐,这个……送、送你。”
秀娥接过去,对着光仔细看,脸上先是惊喜,随即愣了一下,指着糖人左眼的裂缝:“这儿……怎么裂了?”
我心虚地低下头:“吹……吹的时候没留神……”
秀娥没再多问,反而笑了,笑容比糖还甜:“挺像我的,谢谢你啊慈。”
她把糖人心地用手帕包好,放进怀里,付了钱,转身走了。
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,心里一半是甜蜜的憧憬,一半是莫名的恐慌。
当晚,我做了个怪梦。
梦见自己站在甜水巷里,四周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白雾。
雾里传来秀娥的哭声,细细的,断断续续,听得人心碎。
我想找她,却迈不开腿。
低头一看,脚下踩着的不是青石板,是粘稠的、暗红色的糖浆!
糖浆冒着泡,散发出梦里都闻得到的甜腥气。
无数条细如发丝、暗红色的“糖丝”,从糖浆里钻出来,顺着我的腿往上爬,冰凉滑腻,越缠越紧……
我猛地惊醒,冷汗涔涔。
窗外月色惨白,槐树影子在窗纸上张牙舞爪。
我心里发毛,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。
第二,秀娥没来。
第三,也没来。
第四,绣庄传出消息,秀娥病了,病得古怪,浑身发烫,胡言乱语,总有个“糖人”在掐她脖子,还眼睛疼,左眼疼得厉害。
我吓坏了,想去看她,被绣庄伙计轰了出来,秀娥不见人。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摊子。
老葛头听完,沉默了很久,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。
“裂缝招阴,灰烬错位,‘牵丝蜜’没牵成情丝,怕是……牵来了别的东西,附在那糖人上,缠上那丫头了。”他声音干涩。
“那怎么办?!”我急得快哭了。
“解铃还须系铃人。”老葛头站起身,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“糖是你做的,灰是你点的。今晚子时,带上我给你的‘断丝剪’,去巷子深处那口老井边。能不能救那丫头,看你自己造化了。”
“断丝剪”是老葛头从不离身的一把老剪刀,乌黑沉重,刃口不见光,据能剪断“不该有的牵连”。
子夜,万俱寂。
我揣着冰凉沉重的断丝剪,提着一盏气死风灯,战战兢兢来到甜水巷深处的老井边。
这井早就废弃,井口压着块大青石,周围荒草丛生,夜虫唧唧,透着股不出的阴森。
按照老葛头吩咐,我面朝井口跪下,将断丝剪放在面前,闭上眼睛,心里拼命想着秀娥,想着那个裂了眼的糖人。
嘴里念着老葛头教的、拗口又古怪的“解怨咒”。
念着念着,四周气温骤降。
不是夜凉,是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冷。
草丛里的虫鸣停了。
风也停了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然后,我听到了声音。
不是从耳朵传来,是直接响在脑子里。
先是极细微的、糖壳碎裂的“咔嚓”声。
接着,是湿漉漉的、什么东西从粘稠液体里慢慢爬出来的“咕叽”声。
最后,是一个女人幽怨的、带着回音的哭泣声,和秀娥的声音有点像,却又苍老恶毒许多:
“还给我……把我的眼睛……还给我……”
“用你的眼睛……赔给我……”
我吓得魂飞魄散,想睁眼,眼皮却像被粘住,怎么也睁不开!
只觉得一股甜腥刺鼻的冷风扑面而来!
有什么湿滑粘腻的东西,轻轻拂过我的脸颊,带着针扎般的刺痛!
是那些梦里的暗红“糖丝”!
它们真的来了!从井里?还是从虚空?
我想摸断丝剪,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。
那幽怨的哭泣声越来越近,几乎贴着我耳朵:
“郎君……你的眼睛……真干净……给我吧……”
一股大力袭来,我被迫仰起头,眼皮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扒开!
冰冷的、带着甜腥气的黑暗,涌向我的眼球!
就在我以为眼睛要被挖走的刹那——
“孽障!滚开!”
一声苍老的暴喝响起!
是老葛头!
他竟悄无声息地跟来了!
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像是什么东西被剪断。
我眼皮上的压力陡然一松。
甜腥气迅速退去。
冰冷的触感也消失了。
我猛地睁开眼睛,只见老葛头手持那把乌黑的断丝剪,站在我身前,对着井口方向,剪刃上似乎沾着几缕正在迅速消融的、暗红色的“丝线”。
他背对着我,佝偻的身躯在月光下微微颤抖。
“葛伯!”我连滚带爬过去。
老葛头转过身,脸色苍白如纸,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,眼神却异常锐利清明。
“暂时……赶跑了。”他喘着粗气,擦掉嘴角的血,“但这东西……缠上那丫头了,凭我的道行,剪不断根。”
“那……那秀娥姐……”我声音发颤。
“还有一个法子。”老葛头盯着我,眼神复杂,“更凶险,但或许能彻底了断。”
“你!只要能救秀娥姐,我什么都愿意!”我急切道。
老葛头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那东西,是个‘糖怨’。”
“糖怨?”
“嗯。前朝有个专做贡糖的匠人,女儿貌美,被选入宫。匠人思念女儿,用毕生心血熬了一尊和女儿一模一样的糖人,想送进宫。谁知糖人被宫里的妒妃诬陷施咒,匠人满门抄斩,糖人也被砸碎,扔进了类似的废井。”
“匠人临死前的怨念,女儿的不甘,混合着糖膏的精气,在阴秽之地滋养成形,就是‘糖怨’。它憎恨美好,嫉妒鲜活,尤其喜欢纠缠用‘牵丝蜜’这类古法、心怀情愫却又出了岔子的男女,伺机夺取他们的眼目、青春、乃至性命,填补自己残缺的‘形’和空洞的‘恨’。”
我倒吸一口凉气:“那……那我的糖人……”
“你的糖人裂缝,正好成了它侵入的缺口。灰烬点错位置,没牵成情丝,反而让它以为那丫头是新的‘宿主’。它要那丫头的眼睛,可能……还想借她的身子,‘活’过来。”
我听得浑身发冷: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
“糖怨无形,依附于‘糖性’与‘怨念’。”老葛头道,“要彻底灭它,需用至阳至烈之火,焚其依附之物,同时……有人心甘情愿,以身为饵,引它全部注意,在它显形夺舍的瞬间,用这‘断丝剪’,剪断它与那丫头、与这口井、乃至与所赢糖性’根源的联系!”
“以身为饵?”我愣了。
“对。”老葛头点头,“它现在最恨的,除了那丫头,就是你。是你用‘牵丝蜜’把它引来,又请人剪伤了它。它一定想报复你,夺取你的眼睛,你的生气。”
“你需在明晚子时,再次来到这井边,用你自己的血,混合糖稀,做一个你自己的糖人。然后,抱着这个糖人,跳进井里。”
“跳井?!”我失声惊呼。
“不是真跳。”老葛头打断我,“井口我自有布置。你跳的瞬间,我会用‘断丝剪’和准备好的‘阳火符’,同时发动。你要做的,就是在井里,抱紧你自己的糖人,心里只想着那丫头的好,想着对她的歉意和祝福,绝不能让怨恨、恐惧占了上风!用你的‘念’,稳住糖人,也稳住你自己!给‘断丝剪’创造斩断一切的机会!”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”我腿肚子直转筋。
“不行,那丫头必死无疑,你也迟早被它找上,死得惨不堪言。”老葛头语气斩钉截铁,“行不行,看你有没有救她的心,有没有面对那东西的胆!”
我看着老葛头苍老而决绝的脸,想起秀娥甜美的笑容,想起她如今躺在病榻上受苦。
一股热血混合着愧疚和决心,冲上头顶。
“我干!”我咬牙道。
第二,我在老葛头的指导下,用掺了我自己指尖血的糖稀,吹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糖人。
糖人栩栩如生,甚至眼神里带着我此刻的决绝。
抱着这个冰冷的、带着血腥味的“自己”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夜幕降临,子时将至。
我和老葛头再次来到废井边。
老葛头在井口周围用朱砂混合鸡血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,又贴了七八张黄底红字的符箓。
他手持断丝剪,站在井沿,对我点点头。
我抱着血糖人,走到井边。
井口黑黢黢的,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
夜风呜咽,带着熟悉的甜腥气,越来越浓。
“开始吧。”老葛头低声道。
我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抱紧血糖人,心里拼命回想秀娥的一切美好。
然后,纵身向井口跃下!
下坠的瞬间,耳边风声呼啸,甜腥气浓烈到令人窒息!
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!
是那些暗红“糖丝”!它们从井壁四面八方涌来,缠住我的手脚,我的脖子,试图钻进我的七窍!
“来了……郎君……你来了……”
幽怨阴毒的女声在四面八方回荡,带着得逞的狂喜。
“把你的眼睛……你的身子……都给我……”
“和我的糖人……融为一体……”
粘稠冰冷的“糖浆”感从脚下蔓延上来,带着强大的吸力,要将我彻底吞没。
我死死抱紧怀里的血糖人,咬破舌尖,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。
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秀娥姐!对不起!是我害了你!你要好好的!好好的!
也许是我的意念起了作用,怀里的血糖人忽然变得滚烫!
仿佛我所有的生命力和决心,都灌注了进去!
血糖人发出微弱的、但纯净的金红色光芒,照亮了井底一片区域。
我看到井底根本没有什么水,只有厚厚一层不断翻滚冒泡的、暗红色粘稠“糖浆”!
糖浆表面,浮沉着无数破碎的糖人残骸,还迎…一些白森森的、细的人骨!
而在糖浆中央,一个由糖浆和破碎糖人勉强拼凑成的、五官扭曲、浑身流淌暗红粘液的女人身形,正在缓缓站起!
它左眼的位置是一个空洞,右眼则死死盯着我,充满了贪婪和怨毒!
就是它!糖怨的本体!
“就是现在!慈!稳住!”
井口传来老葛头嘶哑的吼声!
紧接着,一道炽烈的、令人无法直视的金红色火光,从而降,瞬间灌入井中!
是老葛头的“阳火符”!
火焰灼热无比,却奇异地绕开了我和血糖人,狠狠冲刷在那些暗红糖丝和井底的糖怨本体上!
“嗷——!!!”
糖怨发出凄厉非饶惨嚎,身体在火焰中剧烈扭曲、融化!
缠绕我的糖丝也瞬间枯萎、断裂!
“断——!!!”
老葛头第二声暴喝!
一道乌黑沉重、却带着斩断一切意志的锋芒,紧随火焰之后,凌空劈下!
是那把断丝剪的虚影!放大了无数倍!
剪刀虚影狠狠剪在糖怨本体与我、与井底糖浆、与无数破碎糖骸之间那些无形的、怨念与糖性凝结的“线”上!
“嗤啦——!!!”
仿佛有无数根紧绷到极致的、沾满污秽的丝线被同时剪断!
难以形容的破碎声、哀嚎声、诅咒声在井中轰然爆发,震得我耳膜欲裂,灵魂都似乎要离体而去!
糖怨本体在火焰与剪影的双重打击下,彻底崩溃,化作漫粘稠腥臭的暗红雨点,然后被火焰蒸发成道道黑烟,消散无踪。
井底那层厚厚的暗红糖浆,也迅速干涸、龟裂、化为灰烬。
露出底下真正的、干涸的井底泥土。
我抱着光芒逐渐暗淡的血糖人,瘫坐在井底,浑身脱力,眼前阵阵发黑。
井口垂下一条绳索。
老葛头疲惫但欣慰的声音传来:“子……上来吧。事……了了。”
我被拉了上去。
老葛头几乎虚脱,靠在井边大石上,脸色灰败,但眼神亮得惊人。
他看着我怀里那个已经失去光泽、布满裂痕的血糖人,叹了口气:“这东西……不能留了。给我。”
我把血糖容给他。
老葛头用最后一点力气,挥动断丝剪。
“咔嚓。”
血糖人碎裂,落入尚未完全熄灭的符火余烬中,很快化为一撮灰白色的灰,混入泥土,再也分辨不出。
“回去吧。”老葛头喘着气,“那丫头……明应该就能醒了。不过……”
他看了我一眼,眼神带着深意:“经此一事,你们之间那点朦胧的情丝,也被‘断丝剪’一并剪断了。往后,她不会记得与糖人有关的任何事,对你……大概也只当是个普通的街坊了。”
我心头一痛,但随即释然。
秀娥姐能平安无事,就好。
我那点稚嫩的、差点害死她的情愫,断了就断了吧。
回到摊子,老葛头一病不起。
三后,他把我叫到床边,递给我那把乌黑的断丝剪,和一个陈旧油布包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他声音微弱,“这把剪子,和这包里的东西,留给你。甜水巷的糖人摊,也归你了。”
“葛伯,你去哪儿?”我眼泪涌了出来。
“去我该去的地方。”他笑了笑,笑容竟有些轻松,“我守着这摊子,镇着那口井,防着那‘糖怨’害人,也防着别人再用‘牵丝蜜’这类古法招邪,大半辈子了。如今‘糖怨’已除,我也该歇歇了。”
“这包里的,是咱们这一脉真正的‘熬糖秘录’。前面那些讨喜的花样,是糊口的。后面记载的,才是对付‘糖性通阴’、‘怨念附物’这些东西的法子。你……好自为之。记住,糖能甜人,也能溺人。火候分寸,存乎一心。”
当晚,老葛头安详地走了。
我继承了他的摊子,他的剪子,和他的秘密。
秀娥果然很快病愈,依旧明媚动人,但看我的眼神,清澈坦荡,再无一丝涟漪。
她偶尔还会来买糖人,却再也不买那个抱鲤鱼的胖娃娃了。
而我,依旧每熬糖,吹糖人。
只是太阳落山前,一定会把没卖掉的糖人敲碎,倒进巷子深处那口如今已彻底干涸、被我用大石封死的废井里。
夜深人静时,我会翻开那本油腻陈旧的秘录,就着昏黄的油灯,研究后面那些光看描述就让人脊背发凉的篇章。
有时熬糖到关键处,看着糖稀在锅里翻滚拉丝,我会恍惚觉得,那金黄的糖丝里,似乎倒映着一些别的影子。
不是秀娥。
是一些更古老、更模糊、仿佛在糖的甜香与火的温度中沉浮了千百年的……执念与低语。
所以啊,各位街坊。
您以为路边那甜丝丝的糖人,只是哄孩子的玩意?
嘿!
不定啊,那熬糖的锅里,翻滚的不光是麦芽香。
还有某个痴心匠人流了千百年的血泪,或是某个枉死冤魂化不开的执念。
您买回去的,可不光是一口甜。
也许还粘上了一段……甩不脱的“糖丝债”。
得嘞,炉火又旺了,我得去搅糖了。
您各位,慢走。
吃糖的时候……仔细品品,那甜味儿底下,有没有一丝别的啥?
若是品出来了……趁早,找个靠谱的地儿,连糖带签子,扔得远远的。
千万别舍不得。
这世上的“甜”啊,有时候,代价贵着呢。
喜欢双生魂记请大家收藏:(m.37kanshu.com)双生魂记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