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生堂的内部，竟然分裂到这种程度了么？
此时一阵急雨吹来，豆大的雨水打在树叶上“噼啪”声大作。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，不由想起这些年长生堂和七大门派之间的大规模火拼。
难怪无论在死亡沼泽还是昆仑山，以及刚刚结束的崆峒山，都是以长生堂落败而告终，也难怪莫鬼医总是长生堂是一盘散沙。四个坛主有三个坛主反对方经文，方经文想要带领长生堂走向胜利简直比登还难。更何况长生堂里还有烈阳这样的黑石奸细。简直满目疮痍。
羊址兴舒了口气，道：“好在他现在已经死了，也好在圣姑回来了。”
李靖心翼翼的道：“坛主，圣姑会让我们养虫么？”
羊址兴笑了笑，道：“当然。圣姑可是龙堂主的外孙女，一直大力提倡巫医，只要是能造福西域百姓的巫术，她都赞同。”
乌苏达桑道：“那一旦养了黑蛊虫呢？”
“想都别想！”羊址猩了他一眼，道：“现在情形不一样了，方经文死了，不要再想着黑蛊虫了，免得热圣姑生气。”
乌苏达桑嘿嘿一笑，闪到羊址兴身后，轻轻捏着他的肩头，笑道：“不想了，不想了，但求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养出蓝背金眼蜓那等厉害的虫子便可。”
江湖上一直流传长生堂四坛坛主生于鬼蜮，杀人如麻，坛内弟子更是妖魔横行，喜欢吃人云云。可这短短几的相处，事实上并不是传言的那样子。
听着羊址兴还在对李靖他们着话，我默默走出了雨篷，站在林子边缘远远的望着岷州城东门。
岷州城戒严，只在午时和酉时开放东门两个时辰，此时酉时将近，也慢慢暗了，纵然大雨不断，仍能看到东门外挤了不少人。
气者生于万物之间，万物皆有阴阳两道。
我想起了开卷上这句话。
羊址兴身为魔教坛主，却不耻方经文残暴行径，并且阻止坛中弟子养虫杀生，实则是仁义之举。而七大门派正义之师，为了炼药，不惜拿猴子做试药，失败后却屠了整座山的猴子，甚至门下弟子杀便杀了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，实在也是罪大恶极。还有以往那些死在荒野的弟子，七大门派根本不管不问，任由山中野狗豺狼啃食死去弟子的尸体，而长生堂里，烈阳虽然已被揭穿是奸细身份，可尸骨还是被好好搬回来了。
这还只是死去的弟子，更别那些活着的弟子了，只看梦寒烟欲买下沿途的客栈就知道了。
如果这也算是魔教所为，那么到底什么是正，什么是邪？
想到这里，我不禁有些茫然，抬头望着灰沉沉的，一时不知身在何处。
我正望着空出神，身后，羊址兴忽然叫道：“顾少侠，圣姑有消息了！”
我回过神来，忙跑了过去，正瞧见那蓝背金眼蜓飞进黄罐子里。羊址兴此时已盘腿坐好，如法炮制闭眼诵经，银勺沾了羊角里的浑水，递到蓝背金眼蜓头部。蓝背金眼蜓头部裂开，六根金灿灿的触手再次将银勺紧裹，只是这一次，银勺尾部却传来刺耳的摩擦声。
这声音与先前的大相径庭，如指甲划在木板上，刺的人耳生疼，只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，羊址兴又已是满头大汗。
但也就这几个呼吸，那蓝背金眼蜓六根触手一收，脑袋合拢，恢复了原样。羊址兴盖上罐子，轻喘了几口气，道：“顾少侠，圣姑已到姬家镇，晚些便可到达落雨村，叫我们快些过去，与她汇合。”
这蓝背金眼蜓当真是好用！我心里暗叫神奇。姬家镇已是秦州边缘的镇，距离岷州已不足五十里路，这么远的距离，这蓝背金眼蜓来回也只用了一刻钟多一点。
我又惊又奇，看着羊址欣：“羊前辈，我的镖局暂住城南谢家大院，对面是静心斋，你派个人去找百里徒镖师。”
羊址欣：“他会来么？”
我笑道：“旁人或许不会，他一定来！”
羊址秀点头，目光扫过李靖一群人，道：“王汉随兄弟，你走一趟。岷州城戒严，把兵器卸了。”
人群中，走出一个中等个头的汉子，抱拳道：“是，坛主。”罢，解了身上的兵器，披上蓑衣，跳上马直奔岷州城东门而去。
此时，岷州城东门正好打开，等候在城外的人开始缓缓进城，王汉随到了东门处下了马，混在人群中顺利进了城。
东门开放一个时辰，应该足够镖局的兄弟们出城了。我想着，扭头看着羊址兴，道：“羊前辈，寒烟他们还好么？”
我本来是想问梦寒烟有没有抓到那个黑石奸细，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，人毕竟不是在面前，想什么就什么，隔了几十里路只问这么简单的问题，也够折腾饶。
羊址欣：“老鬼没，要不我问问？”
我道：“不麻烦了，还是等我那帮兄弟出城再问吧。”
在树林里等了一阵，约摸又是一刻钟的时间，东门外，远远的有两匹马跑了过来，等马到近前，正是王汉随和百里徒。
百里徒一见到我，马上跳下马来，抓着我的肩头道：“你真在这里！”
百里徒能如此轻松，只能明火心道人他们还没赶到这里，现在镖局相安无事，我心里松了口气，笑道：“百里大哥。”
百里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，一把拉过王汉随，笑道：“这人自称长生堂的，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住了，原来你真的在这等我！”
百里徒一身蛮力，王汉随被他这么一拉差点摔倒，苦着脸道：“顾少侠，你这哥哥好大的力气，这么高大的身体简直和古坛主一样，忒吓人了。”
百里徒一身蛮力，并没有修炼内力，但他的个头的确和古泰差不多，体格也相当壮实，站在我们中间简直就像一座山。
百里徒嘿嘿笑了笑，道：“兄弟莫怪，俺给你赔不是，进了城请你吃酒就是。”
百里徒生豪放爽直，话一开口李靖他们便笑了起来，百里徒看了看周围一群人，道：“兄弟，你们这是做什么？为何不进城？”
我道：“百里大哥，我们不进城了，你赶紧回去一趟，告诉江前辈和何云、杨冲他们，让所有的兄弟出城来这里。”
百里徒一怔，道：“所有人都出城么？”
我点点头，郑重道：“你告诉何云，城中不可久留了，速度要快，不可怠慢。”
百里徒一脸诧异，又朝周围看了看，道：“兄弟，是不是出啥事了？这般急？”
他平时话拙语少的，这时候倒啰嗦起来了，我有些不耐烦的道：“百里大哥，你去就是了，照我的做。”
百里徒大概看出了我的急躁，尽管一脸疑惑，还是点头跳上了马，带转马头刚要走，回头看着李靖他们又道：“我马上就回来，可别欺负我兄弟，不然饶不了你们！”罢，拍马匆匆赶回东门。
见百里徒一身蛮相，个头比马儿还要高大，坐在马上实在不成比例，显得马儿的可怜，加上又是如此来去匆匆，实在有些滑稽。李靖他们又哄的一笑，羊址欣：“顾少侠，你这大哥是个豪汉子！”
我苦着脸道：“我这大哥大手大脚惯了，不懂得那么多道理，但知道对兄弟好。”在心里又道：你们有兄弟，我也有，绝也不比你们差。
百里徒和何云他们跟着我走镖也有好几年了。只不过跟七大门派和长生堂不同，我们虽然是走镖，棠也是江湖路这浑水，却是为了生计，不是为了争权夺利，更也不想与任何人为仇，我本就不喜欢杀生，何云和杨冲他们也都生性善良，不喜欢争斗，若非生活所迫，也不会选择走镖。相处的时间长了，我也知道他们和我一样，内心都有一片共同安静的江湖，正是这片江湖，他们才愿意跟着我，才会不远千里去昆仑找我。
百里徒走后，我们一群人蛰在林中又等了一阵。这林子虽然茂密，替我们挡了许多的雨，我们身上也都披着蓑衣，可浑身还是湿透了，不过五六月份的气本就燥热，这大雨打在身上反倒很凉快。只是，我们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百里徒他们出城。
现在距离关闭城门已不足两刻钟了，如果百里徒他们还不赶快出来，城门一旦关闭，就只能等明了。怕就怕火心道人他们明会不会赶到岷州城，还有那黑石组织，会不会在岷州城做手脚。
我不免有些焦急，坐在马上远远的望着，李靖和乌苏达桑几人更是跳上树梢，打量着东门外。
正望着，身后，羊址兴忽然叫道：“顾少侠，圣姑传信来了。”
我跳下马，跑到羊址兴身边，往他身前陶罐里望去，见原本只有一个蓝背金眼蜓的罐子里，此时多了一个体型稍的蓝背金眼蜓，两个虫子正相互蹭着脑袋。
我道：“羊前辈，快听听寒烟了什么。”
羊址欣：“我马上听。”
他又捏起羊皮上的那根银勺子，沾了油灯里的浑油送到那体型稍的蓝背金眼蜓头前，紧跟着闭眼念经，和前两次一样，这只蓝背金眼蜓同样将脑袋裂开了，从脑袋里伸出六根触手，裹住了银勺，一时间林中又响起刺耳的摩擦声。
待得这只蓝背金眼蜓触手收回，羊址兴才长长松了口气，一边盖上陶罐盖子，一边捏着银勺看着我道：“圣姑问是否已接上百里徒，无论接否，即刻赶回苦风桥。顾少侠，你看我们是？”
现在就赶去苦风桥么？梦寒烟这条信息来的也太及时了些！眼看时间不多了，我道：“羊前辈，麻烦你再派人去看看。”
羊址兴皱了皱眉头，道：“顾少侠，圣姑传信的明白，无论接否，让我们马上赶到苦风桥。”
我抱了一拳，道：“前辈，距离关闭城门已不足两刻钟了，我镖局的东西多，他们怕是收拾东西耽误了，我们再等等。”
羊址兴右眼珠子转了转，道：“好罢。王汉随，你再入城一趟催催，快！”
距离关城门的时间越来越近了，王汉随也不敢怠慢，应了一声，当即拍马而去。
待得王汉随进了城，羊址兴才转过头看着我，道：“顾少侠，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。”
我道：“前辈请讲。”
羊址欣：“我敬佩少侠的为人，但更尊重我家圣姑，方才圣姑传信的明白，无论与否，都要即刻赶回苦风桥，刚刚我已经违背圣姑一次了，若在关闭城门之前，你镖局的兄弟还未回来的话，我们可不能再等了。”
他的平淡，但话中多少有些不满，那意思我懂，是不想因为我而让他再次违背梦寒烟的命令。我又抱了一拳，笑道：“不过两刻钟罢了，也没多长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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